和魏熙平说完闲话,韩执便是转身离开地牢,阳光透过廊道的窗棂洒在他身上,却是有了丝丝的冷意。
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里,就开始埋头苦干了。
......
下午刚刚吃完午饭,韩执就听到了外头的一阵嘈杂脚步声。刚刚抬头,便是看到了一个衙役跑了进来,道:“韩少卿,天使来了。”
韩执闻言,心中微微一紧——传旨太监这时候前来,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走出办公房。
来到大厅,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太监手持明黄色圣旨——正是张茂则,他正神色威严地站在那里。韩执赶忙上前,俯身行礼:
“臣韩执,见过天使。”
张茂则微微颔首,展开圣旨,念道:
“门下:朕膺昊穹之眷命,抚临万邦,惟求治道昭明,四海咸安。今大理寺少卿韩执,主理礼器一案。案中虽有周宁认罪供词呈于御前,然细究之下,诸多疑窦丛生,难以遽定。此等关乎国之礼序、法之公正之事,朕心忧忡,难获安寝。
着韩执,仍需殚精竭虑,穷源竟委,彻查此案。凡涉案之人、涉事之由,皆不可遗漏分毫。当秉持公正,不偏不倚,以明察秋毫之能,务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不得有丝毫怠惰,亦不得畏难退缩。朕期此案早日查明,还社稷以清明,维纲常于不坠。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皇佑三年四月二十一——
中书门下平章事文彦博,参知政事宋庠等奉敕宣行。”
韩执心中一凛,圣上这旨意一下,意味着案件的压力再度沉甸甸地压回了他的肩头。他双手接过圣旨,恭恭敬敬地说道:
“臣遵旨,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圣上所托。”
张茂则此时却是笑了出来,伸出手扶起了韩执,道:“韩少卿不必愁眉苦脸,且随咱家来。”
韩执心中虽满是疑惑,但还是恭敬地跟在张茂则身后。两人来到一处偏厅,张茂则示意韩执坐下,然后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张茂则却没有先坐下,而是先遣散了偏厅外的所有人,然后把门关上了。
待一切安静下来,张茂则缓缓转过身,坐在了韩执的旁边,微微笑道:“韩少卿,有段时日未见了。”
韩执心中愈发疑惑,面上却保持着恭敬,微微欠身回应:“张公公,自上次宣旨后,确有好些时日了。不知公公此番单独唤学生前来,所为何事?”
张茂则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幽远,似在斟酌着言辞。
许久之后,才开口缓缓笑道:“韩少卿,近来宫中琐事繁多,官家每日都要审阅大量奏折。咱家常伴圣侧,自然也是绑了一二,也是遇到了个趣事啊。”
“前几日,有位大臣递上的折子谈及家中幼子顽皮,爬上庭院大树,险些摔落,可把家人吓得不轻。圣上看后,还感慨了一番孩童活泼好动,天性使然。韩少卿,你家中可有这般调皮的孩童啊?”
韩执一愣,感觉张茂则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摇摇头,说道:“没有,不知公公......”
但是话没说完,张茂则就微微抬手,继续道:“这孩子的事儿啊,总是让人操心。咱们换个话题,就说上次,御膳房新做了一道点心,叫什么‘张彩酥’,形状精巧,味道香甜,宫中上下都赞不绝口。”
“官家尝了后,还特意吩咐多做些,赏赐给亲近大臣。韩少卿,你可曾尝过这‘张彩酥’?”
韩执摇摇头,然后张茂则又说:“如今张寺卿因公外出,韩少卿一人在此担任两职,应该也辛苦啊。这些个下人,不盯梢着,就容易干砸事儿。”
“前儿个咱家来此宣旨前,曾在宫里巡查,发现御花园角落有一处假山,山石松动,险些砸到路过的丫头。这宫中的修缮事务,有时候也得多多留意,不能出半点差错。韩少卿,你说是吧?”
韩执是懒得想,不是不会想。要是把真傻和假傻分不清,那就是真的傻了——很显然,张茂则看出来了。
张茂则说这些,肯定不是无的放矢的。韩执虽然听不懂话中所指,但是却也能知道对方其实是想告诉他什么。便是连忙起身,恭敬地向张茂则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公公提点,学生定当仔细琢磨。只是学生还有一事不明,公公能否再明示一二?”
张茂则微微摇头,微笑道:“韩少卿,有些事儿,点到为止。剩下的,就看你的悟性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回去吧,咱家还要回宫去,跟官家报情况呐。”
“学生送一送公公。”
韩执连忙虚扶张茂则,想要送他出去。但是张茂则却是微微抬手,道:“不必送了,韩少卿公务繁忙,官家又是如此器重。若是你来送咱家,那就是僭越了。”
“您顾着些自个儿,咱家才能放心呐......您说是吧?”
说着,张茂则就离开了,独留下韩执一个人站在偏厅里面。他摸着下巴,缓缓地朝着自己的办公房走去。
路上还遇到了章询,后者也是问道:“韩少卿,方才您和天使独处一室,您与张公公认识?”
“认识,有过数面之缘。”韩执点点头。
章询点点头,然后脸色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叹气道:“韩少卿,这次的礼器案......又落到咱们的身上了。”
“是啊,”韩执耸了耸肩,道:“本来还以为可以暂时逃过一劫,但是没想到,官家居然这么放心我们,愣是把挑子都放到了我们的身上。”
章询见状,不禁问道:“韩少卿,那张公公此番与您密谈,可曾透露些关于案子的线索?”
韩执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的,但是他忽然心下一紧,最终出口的却是:“怎么可能,人家可是公公,久居深宫,怎么可能知道外头的事情。”
“我们就是聊了些家常——都是老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