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变化莫测
袁先生眉头微皱,有正面回复,而是不断在塔楼上,踱步俯视着南部厮杀惨烈的阵中阵。
他目光严肃,沉声道:“九宫八卦阵,内蕴先天奥秘,变幻莫测,形势无常...”
“赫兰将军陷入阵中,虽有黄河九曲护身,但终究比不得,夏军布阵日久...”
“此番若是不能及时破阵,僵持下去恐有变故...”
“嗯!”和连脸色凝重,扫了眼远方的敌军大阵,见赫连辰果如先生所言。
虽然勇猛精进,九万精锐布阵严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军的大阵变化愈发复杂。
因为相对于赫兰辰等人,三日匆匆布置的黄河九曲阵,无疑夏军的九宫八卦阵,布置的时间更长,准备的也更充分...
夏军士兵武器更齐全,兵种更多,相互配合间,也更熟悉,和默契...
其中所展现出的战力,和威势变化,也非九曲能比...
和连心中疑虑,但这个时候,只好虚心请教道:“那先生以为,现在该当如何?”
“毕竟赫兰将军,和阵内的十万战兵,皆是各部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如何?”袁先生没一愣,旋即理了理思绪:“夏军大阵玄奥无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单凭赫兰将军恐怕难以破阵...”
“为今之计,只有再添一曲为助力,与赫兰部里应外合....”
“再添一曲?”和连闻言,阴柔的眸光中,闪烁不定。
再添一阵说得简单,但那可是将近十万人,而且新阵型可没那么紧实。
联军虽说有百万众,但他和连能直接指挥的,也就是那三五十万...
像弥加、浦头、慕容威、乃至乌桓蹋顿等人东胡各部,皆是听调不听宣...
这些人明面上尊他这个大单于,联军首领,但那只是个表面形势...
真正如何,和连的感受比任何人都深,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番若再添一阵,其中兵力谁出,难道还要从各部本就怨声载道的头人身上,压榨油水...
甚至若是添油战术不管用,难道后续还要不断再添不成...
“何须顾虑!”袁先生没有给和连思考的时间,直接言道:“夏军主力摆在那里,中军人数不过在十到二十万之间...”
“所布之阵,能容下九万人,能容下十万人,却未必能容下二十万,乃至三十万...”
“联军百万众,三五十万对于大单于来说,不过洒洒水...”
“此番只需再添一曲,里应外合,必能破阵...”
有道是,多大地方,容多大的人,很显然,夏军阵势虽强,但人数终究有限,能容纳的兵力,也是有限的...
而联军百万众,最不缺的就是兵员,也更加不缺人马...
此战用人头堆,也能将夏军大阵淹没,死个三五十万,在袁先生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鲜卑家大业大,王庭底蕴深厚,不差这十万兵...
袁先生见和连犹豫,便又加了一注道:“联军百万,大势煌煌,正面对敌,亦不弱了李屠夫半分...”
“破敌之机就在眼前,决战之期便在今时,若大单于有所疑虑,可鸣金收兵...”
和连心中踌躇,关键时刻,却不知到底该不该,开启决战。
联军号称百万,大势煌煌,更是志比天高,嚣张的不可一世。
然而真当与李屠夫交手之后,尤其是在越过黄河后,想象的马踏千里没有出现,反而遇到了夏军的顽强抵抗,和节节据守。
前前后后损兵折将,一连拿下了夏军十九座大寨,表面上看上去气势如虹,更是助长了联军的嚣张气焰。
然而真正情况如何,只有联军高层知道,但他们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鼓舞士气。
此番指挥百万大军作战,小规模的添油战术,和连还能指挥的动,还能勉强掌控。
若是真开启决战,在这百万人的战场上,自己真的有能力指挥吗,自己真的是身经百战李屠夫的对手吗。
但若不开启决战,百万大军,一点点的添油消耗,联军最后可能真的会,被夏军逐步击溃。
空有兵力优势,而不敢进行全面战,这就是和连如今踌躇犹豫,乃至忐忑不安的窘境。
“大单于!”气氛沉闷间,中部大人慕容威猛然踏前道:“既然要破阵,何须顾虑,何须添油加曲...”
“以吾之见,直接将中军六十万大军,全部压上,任李屠夫何等军阵,也不过是土崩瓦解尔...”
“慕容大人所言有理,正面对决,吾等强于夏军十倍,何惧之有...”
西部浦头同样上前,表态进言道:“大单于,既要决战,何须整什么花里胡哨的阵势...”
“百万大军,全面压境,大势煌煌,还怕了夏军不成...”
“大单于,下令吧,若是在无谓的耗下去,我等可能就真的会被一点点耗死...”
此时此刻,东西南北,各部大人,和散落的部族头人,皆出言劝进...
经过这些天的攻防战,他们中的一些头人智者,已经看出来了...
夏军现在完全,就是想要凭借大阵,消耗联军各部兵力,和军队士气。
若真等到,士兵损失惨重,士气陷入低谷,哪怕他们到时候想要,利用兵力优势,与李屠夫决战,恐怕也会被一击而溃。
两军交战,士气很重要,特别是在联军这种兵力规模,更加庞大的军队中...
持续的添油战术,只会一点点消磨各部士兵,好不容易积攒的锐气...
“也罢!”各部大人,和众位头人都言决战,和连也不再去顾虑什么。
正如慕容威等人所言,正面争锋决战,联军完全可以直接凭借兵力优势,将夏军碾死。
这一刻,和连面色一肃,声音高昂道:“既然要决战,何必再添一阵,此战当以势压人...”
“传令下去,左右两翼骑兵出击,伺机而动...”
“再令中军拔图、拖律、完颜宗各带九万人马,攻略夏军中阵...”
“此战,便孤注一掷,彻底破了夏军的乌龟壳....”
这一次,和连下定决心,要与夏军开启决战争锋。
他没有采取袁先生的添油战术,而是依照慕容威的意见,直接压上将近三十万的兵力,要开启决战。
此刻的和连已经意识到了,自从越过黄河,与李屠夫正面交手之后,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夏军竖立十八道寨墙节节消耗?
还是从夏军布下所谓的诡异大阵?亦或者是早就有了?
但不管如何,这一次,和连不打算在跟着李屠夫的节奏走下去了。
他要打出自己的风格,打出自己的节奏,要开启决战。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你如何花里胡哨,都得跪拜俯首。
正面决战,拼的就是实力,在这茫茫雪原上,一马平川,夏军就算有阴谋,又能如何。
“呜呼呼!”旌旗摇动,苍凉的牛角号声,随之响起。
河套北方,联军中人海乌泱,马蹄雷动,遮天蔽日。
这一次人马嘶鸣,枪矛起伏,两翼十万铁骑,向东西两侧散开游曳。
中军三副,九曲黄河大阵,共二十八万人,踩着鼓声节点,一步步向夏军压了过去。
这一刻,北风凝滞,积雪消停,天地间只剩下苍凉的肃杀之气。
因为真正的南北决战要开启了,这一战不但决定了天下霸主的归属,也决定了和连与李屠夫,敌我双方的生死存亡。
一望无际的雪原战场上,联军三路出击,两翼骑兵分散游曳。
中军近三十万大军,列着严密的阵势,踏着整齐的步伐,挺矛逼近。
正如慕容威与袁先生所言,这是一个破敌的好时机,一个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
因为赫连辰的九万八千精锐,虽然没有破阵,但是也没有被磨灭。
而是保持着黄河九曲,蜿蜒不休的阵型,在九宫八卦中,前赴后继,横冲直撞。
只要联军能抓住机会,与其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夏军阵势有很大可能直接告破。
这不比费尽心思破阵,比正面僵持消耗,比两军冲锋厮杀,来的要强吗。
联军果断的压上了,左右中近半兵力进场,如此大的阵势,根本难以掩饰。
高达九丈的中军指挥台上,李信按剑北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嗬!”他俯视着北方的人海洪流,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和连小儿,这就耐不住了吗?”
“百万大军,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啃,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李信面色冰冷,迎着北方风雪,眼中的寒意,凝固的宛若实质...
此番和连想要决战,他李信又何尝不想扫灭鲜卑,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联军悍勇,勇士无畏,自己麾下的军队,又何尝是软柿子。
如果和连说一支军队精锐与否,是在于训练了多长时间,这句话李信很认同。
因为鲜卑人家大业大,底蕴深厚,从檀石槐时期便已经征战四方,纵横大漠南北。
其中士兵的战力,皆是经过十年乃至二十年,积累磨练出来的...
但李屠夫还要说,一支军队精锐与否,训练时间很重要。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他更看重的是,军队经历了多少场战争,经历了多少血与火。
两者优劣与否,在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显现出来了...
“今日便彻彻底底做个了结!”
李信身躯挺直,环顾四周将士,冷声道:“老子要用和连的脑袋,祭奠元图的在天之灵,祭奠北部死去的数万将士...”
“此番,莫说是三十万,就算百万众,老子也能全部吞下...”
“给中军郭藴发信号...打开九宫八格...放联军入阵...”
“呜呼呼!”高塔上,苍凉的号角声,随之响起,直冲云霄。
音波荡漾中,三百六十座塔楼上,一队队五色旗手,摇动着手中旌旗。
同时,塔楼下方,也有传讯兵,快速向中军各部下达了作战指令:“主公有令,放联军入阵!”
“主公有令...放联军入阵...”
“放所有...联军入阵....”
“嗯!”中军阵前,郭藴脸色严肃,果断下令:“让曹性回阵,盾门打开,将联军放进来!”
“所有阵门...全部打开...放敌军入阵...”
“全部打开...放敌军入阵...”
随着命令下达,中军大阵旌旗摇曳,鼓点密集。
九宫阵型,再次变换,这一次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再次大开,列出了十二尺的,更加宽阔的甬道。
这一次,大门开的广,开的宽,开的彻底,要与联军决生死...
雪原千里,茫茫一片白,三十万联军,就像是平地洪流。
它们依着呼啸的北风,挟着西伯利亚寒流,汲着漫天暴雪,席卷雪地平岗。
汹涌的洪流中,北部大人完颜宗一马当先,手中宝刀紧握。
他纵马狂奔,仰天怒喝:“所有人,冲上去,今日老子要破了他的军阵...”
“亲手砍了李屠夫的脑袋,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杀上去...一雪前耻...”
此时此刻,北部勇士,宛若黑压压的草原狼群,呼嚎着,咆哮着,裹着风雪,直冲而下...
白水一战,完颜宗全军覆没,只有寥寥三百名心腹,得以逃入阴山,教训不可谓不惨重。
往日里他们与汉军对战,都是胜则大胜,败则遁走,然而与夏军对阵,却直接全军覆没...
他完颜宗,自跟随檀石槐征战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败仗,如此大亏...
今日便趁着,百万联军决战之机,将李屠夫麾下的魔鬼军队,彻底碾灭...
“轰隆隆!”联军势众,人海乌泱,三十万人,几乎盖过了白茫茫的雪地。
林立的兵戈,覆压三万尺,他们随着旌旗指引,如海潮般缓缓与南部人墙相撞。
“杀啊!”喊杀声激烈无比,滚滚的音波穿透茫茫飞雪,直入苍穹云顶。
这一次,夏军没有在前往阻截,更没有再做箭阵三段击。
因为此时阵中,尚有赫兰辰的九曲内耗,再加上敌我阵型太过紧密,大盾太过严实。
这个时候,列出的箭阵,杀伤有限,只不过徒增消耗罢了。
联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在攒射出三五波箭雨后,便轰然撞上,然后便是短兵相搏的主场。
“噗嗤嗤!”利刃划过皮肉,刀枪溅射鲜血,敌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杀光他们!”军阵前,完颜宗纵马狂奔,勇猛无比。
宝刀削铁如泥,普通木盾一刀斩破,而后冲上去,与木盾后方的敌人展开激烈肉搏。
他身材高大,体格如熊,四面砍杀,疯狂怒喝:“所有人,给老子冲上去,碾碎他们!”
“宰了这群...懦弱的南蛮杂碎...”
这一刻,鲜卑勇士,热血上涌,群情激愤,开启了狂暴模式。
以往联军百般求战而不可得,汉人只会瑟缩在城中猥琐狂射,无数勇士惨死在险峻的城墙下,不可谓不憋屈。
如今他们期待已久的决战,来临了,这是在联军的主导下,开启的,他们牢牢的占据着攻防的主动权,焉有不胜之理。
此战联军必胜,大单于笃信,慕容大人笃信,各部头人笃信,完颜宗更笃信。
联军势众,将近三十万人聚势成阵,宛若汹涌的海潮,一浪浪拍打在夏军的阵列线上。
“顶住!”军阵后方,魏越手持镔铁宝刀,亲自越上一线指挥战斗:“刀盾兵,顶住!”
“长矛手...突刺...”
“不要慌...注意分列...”
“杀啊...”喊杀声烈,夏军盾牌入墙,一面面高大的木盾后方,是身材魁梧,高大八尺的力士。
他们紧握盾柄,肩扛支架,死死的抗住前方压力。
在盾手的后方,是一名名负责固定木盾支脚的副手,和精锐的校刀手,以及紧握长矛的士兵。
这些士兵脸色冷峻,趁着间隙,一遍遍的挥出手中的钢刀,刺出手中的长矛。
他们经验丰富,手法娴熟,利刃挥动间,便是血雨挥洒。
郭藴张辽等边军将士带出来的士兵,是强悍的,是勇猛的。
他们杀敌无畏,死战不退,每个人脚下都躺满了了尸体,每面盾牌前方,都布满了长矛利刃。
战场上喊杀声烈,绵延十万丈的防线前,鲜卑人同样悍不畏死。
他们一遍遍的,冲击着夏军的大阵,不知过了多久,有盾墙抵挡不住裂开。
“轰隆隆!”霎时间,整个中军大阵猛然一晃,旋即被鲜卑人突入阵中。
他们乌泱泱的,仿佛海潮般冲击猛烈,然后般被盾墙分流,从正面裂开的通道,涌入九宫八卦阵中。
面对这种猛烈的攻势,饶是夏军准备已久,前方盾墙在一浪浪的冲击下,依然压力重重,甚至有被冲破的风险。
中军前阵指挥台上,郭藴居高临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当下对着身侧吩咐道:“传令给魏越,让军中盾手,在竖三道盾墙!”
“此战...必须顶住鲜卑人的...正面进攻....”
郭藴俯视着前方,乌汪汪的人海,此起彼伏的枪戈森林,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一刻无论是胡人联军,还是夏军将士,都抛弃仇恨,抛弃偏见,抛弃族人亲友...
乃至抛弃妻儿老母,在河套雪原上抛头颅洒热血,舍命拼杀。
他们中很多人,在此之前都没有丝毫交际,没有丝毫念想,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然大势惶惶下,他们却紧握刀兵,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矛,皮开肉绽,流血哀嚎。
这一刻鲜血在绽放,大好的青春在流逝,灿烂的生命在消亡,独立的思想在泯灭。
在这厮杀激烈的战场上,没有谁可以停住脚步,更没有谁可以后退。
因为后退便代表着失败,代表着倒下,代表着死亡。
战场上终究无情,不会因为个人的感叹,而有所迟滞。
联军的攻势依然强悍,哪怕前军九万兵力被八门分流,但后续的攻势依然凶猛如潮。
此刻夏军的八卦阵,几乎被运转到了极限,中军帅塔处,一身戎装的贾诩俯视着一切。
他眸光凝重,声音沉沉:“好一个九曲黄河阵,好一个九头长龙,好一个绝妙组合....”
“联军中,也有高人呐,这一战,有的打....”
一向处事不惊的毒士,也不得不感叹鲜卑人的应变速度,和敏锐的战场嗅觉。
此刻夏军的中部大阵,急速运转,九宫大开,八门分流...
然联军攻势,仍然汹涌如洪流,前赴后继的,冲击着夏军的正面盾墙。
联军英勇无畏,训练有素,即使被八门,分导向不同的宫格。
但他们依然能根据后方旗帜的指引,快速汇聚成大龙势,结成九曲黄河大阵护身。
正是凭借着,这种信息传递,变化随心的大阵,联军才能在阵中横冲直撞。
并与夏军精心布置已久的,九宫八卦阵抗衡许久,依然有余力寻找破阵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