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池元尚这时候,又抽噎着道:“我娘……我娘真的很辛苦,她每天很早就起来酿酒,晚上又很晚才睡觉,累得都生病了。
她常常说,爹是个坏人,我不能学他,我一定要好好念书,以后考上科举做大官,把娘接到京城里住,然后……然后就不要爹了……
她说,她其实很想离开爹,但她舍不得我,为了我,她会努力撑下去的……”
云霜轻声道:“你爹娘经常吵架吗?”
池元尚用力点了点头,“对,但……但很多时候都是我爹在骂我娘,我娘可温柔了,从来不会主动跟我爹吵。
昨天我娘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一直在骂爹,我虽然没怎么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听到娘骂人的声音……”
云霜“你能听到声音,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吗?”
“嗯。”
池元尚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念书,爹娘在后院的酒窖前,他们的声音传过来模模糊糊的……”
但不妨碍他听出哪个是哪个的声音。
也不妨碍他知道他们吵得很凶。
直到到了池家,云霜才彻底明白了池元尚的意思。
池家先前因为一手酿酒手艺,赚了一些银子,虽然他们没有搬到县城里住,但住的房子在同化村里,已是算好的了,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最前面被他们装修成了店面,上面挂着一个牌匾“池家酒坊”,里头到处都摆满了酒坛,空气里都是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一家人住在二进的院子里,池元尚单独住在右边的东厢房。
而第三进的院子是他们酿酒以及储藏酒的地方,里头有一个宽大的酒窖,里头同样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酒坛。
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云霜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搬到县城里,县城里还不一定能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他们酿酒并储藏酒。
酒窖离池元尚住的东厢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正常来说,这里的声音,在东厢房的池元尚不应该能听见。
他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说明夫妇俩当时确实吵得很凶。
云霜他们来到的时候,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老仆,见到池元尚,他很是讶异,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小……小郎君,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云霜眉头顿时一皱,道:“你不知道,你们小郎君昨晚就出去了吗?”
老仆更是讶异了,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小人确实不知道,小人平日里都待在前头的店里看门口,很少到后头……”
“你们家的其他人呢?都没发现小郎君从昨晚就不见了吗?”
老仆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哪里还有其他人啊?自从老郎主去世后,池家越发败落,原本的仆从很多都被发卖或遣散了,只剩下小人、一个粗使丫头,以及在夫人身边帮着她打下手的一个妇人魏娘。
那粗使丫头向来只在家里做些杂事,不会去管主子们的事。
一般侍奉夫人和小郎君的,便是魏娘,然而昨天下午,郎主突然让魏娘送几车酒去定安县那边,魏娘原本好像不想送来着,但郎主发了脾气,说他这个郎主这会儿可是使唤不动她了?还拿魏娘的卖身契要挟她,魏娘只能不情不愿地出发了……”
一众人均是脸色一沉,杨元一连忙问:“你可知道,昨天下午,你们郎主和夫人吵架了?”
老仆微愣,摇了摇头道:“这……小人还真不知道,小人昨天一直在外头看店……”
云霜立刻看向池元尚,“你知道魏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池元尚一脸迷茫,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昨天一整天,我都没见到魏娘……”
“那是自然的。”
那个老仆道:“昨天一大早,魏娘就去了县城,收先前定了酒的几个商家的酒钱。
下午她刚回来,就被郎主叫住了,让她去送酒。
魏娘说要先去与夫人说一声,郎主却一脸不耐烦地说,夫人今天有些不舒服,睡下了,定安县那边定酒的可是个大客户,让她亲自去送酒,也是夫人的意思。
魏娘这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出发了。”
云霜紧盯着他,道:“听你的意思,定安县那边确实是有人定了酒?”
“当然。”
老仆道:“虽然……池家现在跟老郎主在时没法比了,但还是有几个老顾客看在老郎主的面子上,一直在我们这里定酒。
定安县那边的买家,便是老郎主在生时谈下来的,每次在快入冬前,都会在我们这里定好几车酒。
也就是夫人这几年身体不好了,要不然,夫人是要亲自送酒过去的……
这几年都是魏娘代替夫人去,今年,魏娘本来也是要亲自去的,但她原本是打算明天一早出发,不知道为什么,郎主昨天下午突然就催着她动身了……”
老仆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
其实这些活,本该是郎主去做的。
谁让他们郎主是个不成器的呢。
一旁的林晚照忍不住道:“这个池勇,不会是在支开你们夫人身边的人吧!”
结合那个小屁孩说的话,那厮不会真的对他夫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尤许立刻没好气地道:“你又懂了?”
杨元一却是看了林晚照一眼,沉声道:“也许,事情正是像林娘子说的那样。”
林晚照脸上顿时一喜,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连杨捕快都说我猜得没错!所谓查案,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你可别小看我,我夫子都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女郎!”
尤许有些牙酸地龇了龇牙,实在懒得继续打击她。
老仆一开始见到他们小郎君是跟这些捕快一起过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这会儿忍不住道:“可是……可是我们郎主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元一道:“我们暂时还不确定,你们郎主呢?在家吗?”
老仆犹疑不定地看了看他们,道:“郎主今天一大早就坐着家里的骡车出门了,说有点事要去县城一趟……”
云霜突然,一脸若有所思地问:“你们家要时常四处送酒,家里应该有好几辆车子吧?”
老仆顿时苦涩道:“以前确实是,但……这些年郎主在外头挥金如土,家里卖那几坛酒的钱根本不够他花的,否则夫人当初何至于把家里的仆从遣散的遣散,发卖的发卖?
家里原本的几辆车子也都卖了,现在,只剩下一辆骡车了。
平日里送酒,夫人都是请专门的脚夫的。”
几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池勇,比他们想的还要离谱啊。
虽然池勇不在,但他们也没道理一直在这里等池勇回来,杨元一走前一步,直接道:“我受你们小郎君之托,来这里调查你们夫人如今的所在,我们要进里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