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张脸有何干系?” 江席玉凝视着他,似是要透过眼前之人的皮囊,与他的灵魂对话,静默半晌,他才挪开视线,淡淡道:“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
为了吸食恶念而造下种种罪孽,就如这次的天惩一样,终有一日,这些恶果都会回到他们自己身上。
月迦此刻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整个人仿佛处在一种疯狂诡谲的状态里,而江席玉对他的拒绝与威胁,正在无限的放大。
那些话语刺激着他心底最深的恶念,说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的令他恨,令他怒,令他如处荆棘。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与他作对。
世俗中多少痴男怨女,为了执念什么都愿意做。如今,他不就是妖皇的执念吗?为什么他还能冷静至此。
想当初自己蛊惑他去慈悲寺时,眼前的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现在却为了什迦,而这样对他……
不是因为这张脸,那是因为什么?
他对什迦……也有情么?
月迦愣了愣,然后很是嘲讽的笑了笑,抚在脸侧的手也滑落下来,紧握成拳。
如果没有共感,他大概此刻,就会毫不留情的对江席玉出手。
可共感在,他心口的那一缕情绪就如柳絮般缠绵不断,一面遮着他的恨,一面又令他伤。让他踌躇不前,对眼前的人无法下手。
明明不是他的情绪,却又好像真的是他的……
月迦厌恶到了极致,不想和江席玉再待在一起。
他旋即起身,垂眸冷道:“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既然你要阻止我,那就来吧。”
话落,他的神情仍旧偏鸷,周身气势涌动,隐有黑气缠绕。
江席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月迦走火入魔的状态,皱眉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月迦眸光凉薄,什么都不想听了。
他当即伸手凝气化剑,冰冷的剑锋满含杀机的对着江席玉。
在江席玉的目光看过来时,他的心口仿佛也被同样锋利的丝弦撕扯。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但月迦真的要被这种情绪左右到失控。
他的瞳孔暗红了瞬,似是要挣脱共感,挣脱什迦带给的那种感受,疯魔间,他手中的剑便朝着江席玉刺了过去。
红帐被剑气掠过,悄无声息的化开裂痕。
江席玉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直到那带着黑气的剑刃抵住心口,江席玉手腕处的佛珠忽然佛光大盛。
它幻出一个结界,将江席玉笼在其中。
心口的剑刃再也不近丝毫。
下一刻,剑身被佛光震裂,顷刻间便如红烛云烟般寸寸散去。
佛光如涟漪荡开,气势虽轻柔,却又夹着难言的凌厉。
金光刺目,江席玉下意识地阖了阖眼。
待到光影散去,他再次抬眸看向月迦时,却发现月迦握剑的手,此时竟紧紧的捂住了心口。
他似是被人抽去了力气,整个人如落叶般摇摇欲坠,忽然,他神情痛苦的吐出一口血。
江席玉蓦然睁大了眼。
在月迦的身影倒下去时,江席玉闪身过去,把他接住了。
月迦靠在他的怀中,发丝缠着他的臂弯,呼吸也是落在他的心口。
若是有外人在此,隔窗窥见,只会觉得洞房之中两人的姿态万般亲昵。
可事实上,气氛却又如此的针锋危险。
月迦的气息很浅,他的身体也很冰。
江席玉眉头紧锁,揽着他的手臂上,腕骨缠着的佛珠正散着淡淡的光晕。
月迦望着心口剧痛,疼到近乎麻木了。
他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然后盯着那串佛珠,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清醒了,良久,他苍白的唇上勾出点意味不明的弧度。
佛珠,什迦……
有什么算计悄然而生,月迦牵动心绪,便猛地低头的咳嗽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攥紧了江席玉的衣摆。
江席玉心中叹息,给他疗伤。
月迦看着他焦急担忧的面容,倏地垂下眼帘。
有些事情,未必需要争得如此头破血流。
或许,这个人把他堵到了绝路,亦可成为他的生路。
月迦:“咳咳……”
江席玉见怀中的身躯一直在抖,便微微用力抱紧了。
源源不断的暖意包围下来,月迦贴在江席玉心口,忽然很轻的开口:“我不去可以,但我要你身上全部的功德……”
江席玉低头看他并未言语,却也没有出声拒绝。
月迦只当他愿意,闭上眼后,脸色苍白似是透明,他语气虚弱,却又透着狠:“我要你,回到慈悲寺,回到什迦身边……”
“我需要……他的功德……”
不过就是再次的等待,既然江席玉逼他等待,那他就蛰伏。
总有一日,他会得到的。
毕竟,他手中已经攥住了什迦的把柄。
月迦掀起眼帘,眼神似羽毛般扫过江席玉的脸。
有这个人在,日后夺去什迦身躯的机会,只多不少,眼下,他需要的是更多的功德,来切断自己与什迦之间的共感,免得再受什迦心绪的干扰。
江席玉听完他说的话,微微松了口气。
此言一出,月迦便是应允了他所提出的条件。
江席玉沉吟片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俯身下去,将月迦抱了起来。
月迦靠着他,神情冷静,什么愤怒与恨的情绪全然消失不见了。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江席玉胸膛之下的心跳,将那些心机算计藏得很深。
江席玉抱着他离开,周围的幻影也开始在他们身后散去。
片片花瓣随风拂过两人的发,仿佛新雪落了墨,弥漫开来,却又始终无法融合在一起。
幻境带走吉时,身后的红绸随之黯淡消匿下去。
周遭寂寥,冷风阵阵。
江席玉垂下眸,腕间笼着光晕的佛珠,金光亮了瞬,又重归原样。
他心道,幸好什迦还未恢复法力。
否则今日,这佛珠一动,必定招来它的主人。
月迦自然也知,却无心再想。
他眼帘轻合,状若昏迷,实则心里却无比平静。
月迦知道自己不是江席玉的对手,却仍旧要和他斗。
或是为了发泄,亦或是为了泄恨。
他明白自己已经别无选择,若想利益最大化,就只能接受江席玉的条件。
可他还是不甘,或许是不甘心,本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