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赵清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在看到文雅那冰冷淡漠的眼神时，就又明白此时不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便没再继续下去，只接过文件袋子。
“我先上楼，门口等你。”文雅说完，关上车门领先朝楼内去。
赵清城快步去自己车边将离婚协议文件放下，一回头却发现文雅已经去了楼里看不再踪迹，真是半步没有等他的意思，一点余情耐心都没有。
既然已经赶不上同行，赵清城就又不急于一时，甩上车门，立在路边望着昏黄路灯下的老街巷。这里似乎与当年他迎娶文雅时还一样，树还是那棵树，路还是那条路，连路边的爬墙绿植都模样依旧。但是，时间却已经恍然逝去数年，物是人非，他与文雅的婚姻曾从这条路上开始，今晚也将从这条路上结束。
“赵清城！”忽然，身后带着不满的一声催唤将赵清城的走神打断。
赵清城循声回头，看到楼梯二层的窗户处文雅正探出头来。
“楼道里的电路坏了还没换新，要摸黑上去。你跟着我，别上错楼层。”文雅简单且冷淡地地抛出一句话，然后收回身子。
这只是个人之常情的理由，且文雅也分外冷淡看不出格外其他的意思，但赵清城还是在收回目光走向楼道时忍不住兀自弯了弯唇角，提起的脚步也有几分轻快，想要快点跟上文雅。可在走入楼道之前，他又骤然止步，望着足尖前的那一线漆黑猛然惊觉于，自己刚才因为在见到文雅探出头来唤自己时的感受，会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一时间，许多事情从赵清城的脑海中掠过，渐渐的如灰色纱幕笼罩上他，他的唇线再度沉下去，举步进入黑暗上行，但已如寻常那般。
见到安妮特的第一面，文雅先是惊讶于那张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丽面孔，棕色的卷发，深邃的双眼，一条修身的白色连衣裙，搭上一双纤细的高跟，站在那儿优雅挺拔，比母亲与文雅要高出许多，与屋子里几位年轻男士齐头或还稍高些。
文雅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有着睿智眼神，臂上还隐约可现起伏的肌肉线条，不论在精神或身体上都散发力量感的女性。但她也瞬间很明白，这样的女性绝不会是父母理想中的儿媳。特别是对于母亲柳清兰，这样的女性就像锋利沉重的或刀剑，锋芒毕露，且难以拿捏驾驭，或许能对她有欣赏，称能是事业上披荆斩棘的女王，可撑起一方天地，但却万万不想引进家门当她的小辈。
而柳肆，这个多年未见的哥哥，文雅在再次见到他，与他面对面而立时也惊叹于时光岁月的神奇。当年那个瘦弱苍白，总是一脸不服气或无所谓的顽皮年轻人，此时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肩宽背挺，眼神沉着坚毅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气质。
几乎不用问，文雅就能看出，柳肆身上有诸多特点是源于安妮特的影响，那些健康昂扬的光彩，是因她而有。这也令文雅明白了为什么柳肆明明知道家里会有大地震，却还毫不顾忌地要与安妮特订婚。能影响改变曾经桀骜自我得如同刺猬的柳肆成为如今的模样，足见他一定很爱她。
要知道，曾经全家人加在一起无数次规劝过柳肆，劝他健康些，劝他对人生认真些，柳肆都一直无动于衷。
“哥。”文雅出声唤道。
“嗯。”柳肆应声，简单无它。
兄妹两人相对无言，好像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最基本的久别重逢的寒暄都无人出口，直到文德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桌，招呼众人坐下。
“都饿了吧，快都别站着了，进来坐吧。”文德正笑着招手示意。
文雅与赵清城换鞋进入客厅，柳清兰从卧室出来，目光落到赵清城与文雅身上时淡淡的并无异样。三人之间无声形成一种默契约定，不论有任何事，今晚都只字不提，不显异常。
一桌菜，六口人，环着一张大圆桌坐下，头上是圆形吊灯。为了应景，文德正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特意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在桌上与柜子上都摆了鲜花，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似有若无的香气。
不论后面会如何，文德正都先将待客之道做足，向安妮特介绍今天特意开了他已珍藏多年的绝版贡酒，并不一定要她多喝，试一试就行，只是想表明今晚这顿饭对她的欢迎与尊重。
“爸，这酒你当宝贝藏了很多年了，就这么开了。”文雅颇有意外，拿起杯子嗅了嗅，再又拿过瓶子看了看，确认就是被文德正一直锁在柜子最深处的那瓶。
“酒就是让人喝的嘛，安妮特远到是客，又是柳肆第一次带女孩儿回家，必须得拿最好的招待。不管之后如何，今天第一次上门，都不能失礼。”
文德正虽然不喜欢趋炎附势，口蜜腹剑的官场那套，但也是个颇会说话的人，即给足安妮特面子，不让她觉得被冷待或是文家失礼。又提到她是柳肆第一次带回家的正式女伴，给柳肆正名，佐证他的真心实意。当然，还不忘提前如同打预防针一般先透露，热情接待是基本，他们二人的婚事能不能被家里承认是另外一码，不要掉以轻心的太早。
“儿子，你……要不翻译翻译？”文德正将酒杯放到安妮特面前，同时冲柳肆交待转达。
柳肆侧头，低声在安妮特耳边转述，安妮特随后站起身，以中式晚辈的礼仪举杯主动向文德正敬酒表示感谢。
“坐，坐坐，别那么客套。”文德正伸手笑着连连示意安妮特坐下。
“柳老师，你说呢，是不是。儿子难得回来，怎么着也得先好好吃顿团圆饭，有什么事都晚点再说，是不是。”文德正看向旁边的柳清兰，看似随意地笑说着话，实则仔细在观察柳清兰的反应，言语里还是想劝柳清兰不论如何都看在柳肆多年未归的份儿了，今天先不要发难，至少先吃完这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