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还有不足十天便是除夕,岭南城各处都逐渐透出些年味儿来。
但唯独北大营总兵苏信却是惴惴难安,日夜不得安睡。
原因无他,先是丢了一个斥候,而后丢了一队斥候。
这些人又在他的军营中以讹传讹,说什么的都有,版本各不相同。
有人说侯四毛害了失心疯,被鹰愁涧的山魈迷了魂魄,也变成了像山魈一样吃人的怪物;
有人说斥候长他们去寻侯四毛,一同被山魈抓进洞里做了越冬的口粮;
还有人说是这群兵痞在岭南城里为害多时,被一个身材高大、样貌不羁的仙人收了去。
……
反正是绘声绘色、众说纷纭,搞得苏信北大营中人心惶惶,连同晚上宵禁巡夜的军汉都加派了几倍。
画面回到温家,第一批药人试炼成功后,温彦钊自然没有耽搁,第二日便动身去了乾东城。
此时的乾东城早已大不相同,城垣加固了两层,外层架设箭垛、滚木礌石等防攻城的设施。
内城里筑起一百二十七座屯兵的兵营和粮仓,足够十二万精锐的破风军坚守不出三年以上。
那些从最为富庶的四州收缴的税银,也在百里成风的监督下,其中一半化为了兵甲器械、粮草骏马等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
而另一半自然是要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很明显,一生攻必克战必胜的杀神百里洛陈不会单纯为了困守孤城,他做这些只是为了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打算。
戎马一生别无他求,唯有自己膝下独孙最为珍视。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真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百里家凭借他乾东这座坚城,也能跟北离朝廷讨价还价,最起码能够保一族无虞。
温彦钊知晓了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后,有些感慨,更多的是感动。
原剧中的百里东君,侯门子弟,前半生受尽宠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护着、宠着、爱着……
可是后半生呢,却一直在失去,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爱人,最终孑然一身……
温彦钊站在乾东城头,回想着原剧中的一切,久久难安。
若是这一世没有温彦钊这个变数的出现,怕是悲剧依旧会按照既定剧本上演。
他眼神北望,自乾东城延伸,一直望向天启城的方向……
“如果不去改变,难道悲剧的只有百里东君、叶鼎之、萧若风、易文君他们这些人会遗憾收场、抱憾终身吗?”
“如果我自己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那么我温彦钊也会成为众多悲剧之一!”
“那些贪得无厌的掌权者,是那些居心叵测的挑唆者……”
“所以,我要重新塑造这个世界,让事情成为原本该有的样子!”
风儿带走了城头少年的自言自语,不知道会不会带到三七铺,带到雪月城,带到凉州郡。
……
凉州城下,朔风萧萧。
约莫刚过了未时(下午三点以后),城门前停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骏马上各有一人。
从背影看,骑黑马之人一身藏蓝劲装,身形魁梧,束了个狼尾,气质稍显不羁。
骑白马之人身着华服锦袍,羊脂玉簪,贵气自显。
黑马上的人一开口,便暴露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风风,你可不知道,为了跟你出来我跟我娘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她还是拜倒在我三寸不烂之舌下,答应我跟你出来游历四方!”
“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我这个兄弟靠谱吧?”
白马上的人嘴角抽动,扭头白了他一眼:
“二师兄……你我都是朝夕相处,在跟我装什么……”
“谁不知道你挨了两顿毒打,跟嫂夫人签下生死状才出来的,我实在不稀罕说你。”
原来是离开国都天启的萧若风和与之同行的雷梦杀,这二人一路朝北离国内最荒凉苦寒的凉州出发,此刻刚到凉州郡城下。
听完萧若风的话,雷梦杀的脸色像投入沸水螃蟹,一下子里外红了个通透:
“等等等……等会,不是这事儿怎么连你也知道了?莫非你在家里安插了眼线?”
“不是吧,不是吧!?风风,你怎么跟青王学上了?”
萧若风扯了扯缰绳不想再理会他,冷笑一声兀自进城去了:
“洛轩告诉我的,他说那日正好看到了你脸上的伤……”
“明明是被嫂夫人挠的,你非说是被寒衣糖葫芦签戳的,哼!扯起慌来一点也不嫌害臊!”
雷梦杀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隐藏的这么好居然被他们如此简单的识破了。
见萧若风拨马入城,雷梦杀也轻夹马腹紧跟上去。
凉州,古时又称西凉。意为“地处西方,常寒凉也”。
素来就是个贫瘠寒冷的地方,因此这里的人通常过得都极为艰辛。
萧若风选择第一站来凉州,原因无他,只是想验证一下温彦钊的话到底有没有言过其实。
真相,只有眼睛看过才肯相信。
凉州城不大,两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堪堪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打了个来回。
若是天启城,没有一整天根本逛不完。
入眼处,萧萧风沙、枯黄漫天。
再加上是隆冬腊月,更添了几分凄寒。
两人裹紧了身上衣物,仗着内功修为勉强抗住这透骨的寒气。
可城中那些流民百姓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有些蜷缩在街角衣服里塞满茅草,可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有些仰仗着年轻力壮,还能讨个搬运跑腿的伙计,给自己赚些吃食和越冬的棉衣。
只是不知道,今夜之后凉州城里会再添几具冻饿而死的尸首。
两人行到一处朱红大门前,勒住了缰绳。
萧若风仰头看去,门楣上老大个鎏金牌匾,上书“凉州郡衙”四个颜体大字。
左右门柱上还有一对对联——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看毕,萧若风转头问道:“二师兄,这便是凉州郡衙门了吧,要不要进去坐坐?”
雷梦杀一脸严肃,看着红漆新刷不久的大门道:
“既然你是来求真的,不妨就先去城里好好看看官差的做派,再来郡衙不迟。”
“若是他们得知你是天启城来的皇子,北离皇室的王爷,那你永远也看不到真相了……”
萧若风闻言觉得确有道理,便拨转马头朝城中最繁华的祁连街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