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后在宫里听说有部新戏,是顾状元编的戏词,是说他自己和林家小姐的故事。
她想看。
这点小事,皇上会满足,会当个孝子。
但是,进皇宫演戏,不是说进就进的,要有个由头,不能太后想听这个戏叫进来,皇后想听那个戏叫进来,宠妃也想听,叫进来。
宫里有乐部,那也不是随便叫进来听曲的。
皇上定下四月十九,太后千秋,庆喜班进宫演戏,不会从头演到尾,挑几个片段。
一是,太后过寿,太悲的戏不好,二是,还有其他戏,如八仙祝寿等。
这会是四月份了,春暖花开过后还没进入盛夏,好天气,适合游玩。
皇上一年到头的忙,过年也不歇着,听盛贵妃说没进宫之前每年这会都会上山游玩。
京城不远有座山,山里还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当然不止一个和尚。
很少有人去那上香,太远又得爬山,太累。
皇上带着盛贵妃去了,当然不是两个人,还有护卫一堆人,宫女一堆人。
两人都不年轻,一个四十多,有些胖,一个三十多,养尊处优,爬山爬的气喘吁吁。
盛贵妃已经没了兴致,这哪是郊游呀,是受罪。
皇上说已经上了一半,坚持坚持,去庙里上个香,保佑国泰民安。
护卫找来两个抬轿,把皇上和盛贵妃抬着上去的。
走了一身汗,山上阴凉,皇上打个哆嗦。
上完香回宫,着凉了。
太医开方子,喝了几天药,越发严重。
江太后哭天抹泪,钱皇后和太子守着皇上,不让江太后进,几个老太医几夜没出宫,心惊胆颤。
皇上反反复复,昏沉不醒,一日醒来之后,召几位大臣进宫,还有顾斯年。
皇上接连几日不上朝,大臣已经预感不妙,京里人全部静悄悄,各个府都把顽皮的儿孙拘在家里不让出去。
庆喜班也停止了演出。
晋王几次进宫都没让他进,顾心柔紧关王府大门,除了卢总管,不准任何人外出。
顾斯年知道皇上上山,他那会在庙里,从后门下了山,并没见皇上。
皇上召他进宫,他给大哥说道:“派人给姐姐捎个口信,今年看住了姐夫,让喆儿不出王府半步。”
顾心柔见到了来给她送吃的大嫂,听了顾状元的话,她点头说道:“知道了。”
什么都没问。
顾夫人忧心忡忡,不知道小叔子说的话是啥意思,皇上真的要不好了,还有太子。
可是和小姑子一家有啥关系?
难道太子上位要收拾亲叔叔晋王?
顾心柔心里怦怦怦的跳,她知道皇上有个好歹,是太子登基。
可是上次顾斯年让她想法让晋王对女子着迷,还说对陈喆有好处。
这会又吩咐她看住了晋王,让陈喆不出王府半步。
她觉得有些不对头。
除非皇上没了,太子也没了,还有个怀胎的向婕妤生生下公主,晋王和陈喆有机会冒头。
她不琢磨其中关联,脑子不够用,还是听话为好。
马上叫来赵嬷嬷,让她安排人每个姨娘那守着,还有庶子那。
她对任何人都不放心,陈喆必须住在她院里。可是平白无故的让个半大小子搬进来,别说别人觉得奇怪,晋王都不愿意。
顾心柔咬咬牙,故意走门口台阶落空,一下把脚崴了。
是真疼呀,她哭哭啼啼,陈喆守了一夜,正好,给他收拾一个房间,住下了。
再说顾斯年进宫,皇上病榻前几位老臣跪着,他跪在最后面。
皇上艰难的招了招手,“少岑,过来我看看。”
大臣……
顾斯年跪着走上前,磕头。
“终究是我走在你前面,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第一次见你,你祖父牵着你,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你说不爱读书,可是又不得不读。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并不想坐在龙椅上,又不得不坐。”
顾斯年含泪。
皇上看向大臣,“封顾斯年为中级殿大学士,辅佐太子。”
他又看向顾斯年,“那年你去了潼关,信件里抄了潼关怀古一词,我就知道,你知我,我也知你。”
反应快的大臣马上心里念那首词。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上又摆摆手,“都出去吧。”
顾斯年和大臣磕头离开,但也是守在大殿之外。
皇上对守着他的钱皇后说道:“辛苦梓潼,等我去后,后宫之人都是小事,母后那边,大事万不能随她心意,有事可找卫国姑母。”
钱皇后接连点头。
皇上又见了卫国姑母,然后才见了太后,还是当着卫国姑母见的,至于说了什么,钱皇后不知,她也不打探,知道皇上是用卫国姑母来压太后,是为她和太子着想。
一个时辰后,丧钟敲响。
听到钟响,晋王在院里跪下大哭,换了衣服带着陈喆直奔皇宫。
顾心柔顾不得脚疼,安排府里所有人换衣服,赵嬷嬷一点不敢松懈,卢总管跟着晋王他们进宫,府里一丝一毫都要严查。
晋王一路大哭进了宫,进了大殿跪着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母后的嚎哭声,他扒着门槛爬进去。
“皇兄!皇兄!咋不等等弟弟!弟弟有好多话要给皇兄说,皇兄您怎么就走了!”
江太后昏晕过去,醒来又哭,这会见到小儿子进来,更是大哭。
“晋儿,你哥怎么抛下我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我走,怎么让你皇兄走了呀!”
晋王爬着进去,母子俩抱头痛哭。
钱皇后虽然伤心,一直盯着他们母子,怕这没心眼的母子俩惹什么事。
江太后哭了一阵,恶狠狠说道:“那个贱婢呢?都是她引诱皇上去登山,都是她让皇上染了风寒,让她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