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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魏玲面色一变:“你这孩子!我要去肉联厂上工了,谁送你去安西?”

孟穗岁弯了弯嘴唇:“娘,我都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去哪儿都带上你?你就安安心心留在家里,我每年都会抽空回来看你的,你就放心吧!”

“对呀,穗岁都嫁人了,你还能一直这么操心?行了,去安西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正好开春了,咱隔壁村也有上安西随军的,我去问问,让她们领着穗岁,行不?”

“她们也不是头年去了,路上熟悉着呢,去了兵团里也能有熟人照应。”

李雪梅松了口气,生怕赵魏玲反悔,直接拍板决定了。

她知道对赵魏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闺女孟穗岁,既然后者都这么说了,赵魏玲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应下,至于安西,有人领着去不是一样的?

赵魏玲皱着眉没说话,依然有所迟疑,毕竟闺女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

孟穗岁看她犹豫,忙上前抱住赵魏玲的手臂晃了晃:“娘,真的没事,你放心,等我到了安西,我肯定隔三差五就给你写信!我保证好不好?”

赵国平和李雪梅看着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别开了眼,孟穗岁撒娇咋那么难看呢?

李雪梅心里头嘀咕,面上却不显,笑着道:“穗岁就是孝顺,我看她结婚了倒是大变样了,往后离了你,肯定越来越能干,魏玲,孩子总要长大的,你就应该放手让她出去闯荡闯荡,不然你还真能陪她一辈子不成?”

一听这话,孟穗岁脊背冒出一层冷汗,装傻似的露出讪笑。

果然,她现在做的事说的话和原主还是大有不同,虽然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持人设,但遇到事情还是不自觉代入自己的情绪,这样下去迟早会在赵魏玲身边露馅。

好在赵魏玲没多想,她脸上犹豫之色褪去,点了点头:“那好吧,嫂子,我和你一起去邻村问问,好好和那些小媳妇说说,路上多照顾着点穗岁,她没出过远门的。”

李雪梅看赵魏玲答应去肉联厂上班了,心情也不错,爽快道:“成!”

赵国平也笑了笑,夸赞道:“我看穗岁就是让你护的太紧,你瞧瞧,刚结婚人就不一样了,一个人都敢去安西了,这么看起来倒有你当年的气魄了。”

孟穗岁谦虚一笑,摆出尔康手,刚欲客气两句,又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便没说话。

赵魏玲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与赵国平道:“那行,村长,你给穗岁开个介绍信吧。”

赵国平颔首,起身走到桌边,拿出纸就开始写了起来,完成后又盖上村里的印章,拿着信纸递给孟穗岁:“把这个拿好,出门在外没有介绍信可不行。”

孟穗岁接过,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

上面写着她的姓名、性别、年龄、出身、政治面貌、出行目的地、出行原因等等,只是没照片,不然真是比身份证还清楚。

原来这就是介绍信,年代文诚不欺我。

介绍信其实是防止反革命分子、地主、资产阶级流窜作案的手段,不管是走亲戚串门还是出远门都需要怀揣一纸介绍信,这是唯一能证明个人身份的官方文件。

孟穗岁收好介绍信,忽然想到苏荷,疑惑道:“苏荷没有介绍信,她是咋跑的?”

李雪梅一撇嘴:“咋没有介绍信?还没结婚呢就把介绍信给开好了,就等着去安西哩,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妮儿,这下倒好,不说一声就直接跑了。”

听着李雪梅冷嘲热讽的话,孟穗岁眨了眨眼,没有继续问了。

赵魏玲心情沉重,没心思讨论苏荷的事,看介绍信也开好了,便道:“行了,事情也办妥了,我们就先回了,你们也该下地了吧?”

“嫂子,中午下地回来,你上门喊我一声,咱俩一道去隔壁村。”

李雪梅点了点头,应承一声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甭想那么多,穗岁可比你想的能干!说不定随军回来你都得靠穗岁过日子了呢?”

赵魏玲笑着摇了摇头,这话也就是客套,谁会信?

赵国平把人送出门,提醒道:“看着点时间,别耽误了去厂里报道。”

赵魏玲点了点头,领着孟穗岁回家去了。

李雪梅叹息道:“男人一条命,换这娘俩过一辈子好日子,咋不值呢?”

赵国平瞥了她一眼:“听你这语气,是不高兴当初我没被鬼子砍头?”

“去去去,净说这些没用的,我还能那么想?”李雪梅嗔怒地瞪了赵国平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夫妻俩调笑两句,心里的羡慕与嫉妒倒是消散了不少。

男人都死了,当了一辈子寡妇,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

一回到家,赵魏玲就冷着脸看向孟穗岁:“孟穗岁,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竟然都开始做我的主了?是谁让你答应村长的?”

孟穗岁偷瞄着赵魏玲的神色,心微微提起,小声道:“娘,我就是想着未来我去随军了,你一个人在家日子肯定没劲,就想说让您进厂里上班,认识一些新的人。”

赵魏玲看着闺女脸上胆怯委屈的神色,威严也维持不住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朝孟穗岁招了招手,后者立马和小猫似的凑过去。

“穗岁,以前是你年纪小,很多事娘都没和你说过,现在你嫁人了,也要去安西随军了,娘想着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去了安西,要是日子过得不顺遂,或者秦君英给你脸色看,你就回来,娘带你去四九城,去首都!去过好日子!”

赵魏玲这话说的铿锵有力,黝黑的眼睛很亮,像是带着无穷无尽的气势。

孟穗岁眨了眨眼,语气有些惊讶:“四九城?首都?”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放在五十年代,出远门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更别提去人人向往的国家首都了,可赵魏玲说这番话时没有丝毫压力。

“你爹没福气,死的早,没给咱娘俩留下什么,好在国家记得他,记得他当初立下的功劳,娘是没什么,但穗岁,你爹立下的那些功,都应该应在你身上!”

“一个肉联厂职工的名头算什么?你放心,该是你的,娘肯定都会给你要回来!”

赵魏玲伸手摸了摸孟穗岁的头发,一字一句都充斥着滚滚力道。

孟穗岁一脸吃惊,难道说孟老爹当年的死还有什么隐情?他立下的战功有说头?

这么一想,很多事就说的通了,她们母女这些年应该是受到了照料,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钱,如今连肉联厂职工这么好的工作都上赶着往手里送了。

“去了安西也不要觉得咱们矮一截,是王秀娟亲自上门给秦君英说的亲事,这门亲事是他们老秦家求着咱老孟家的,咱不虚,知道吗?”

赵魏玲说完自家一些隐秘的事后,又语重心长叮嘱着孟穗岁。

虽然说话时语气很傲,但眉宇间依然布着担忧。

她是真担心自己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闺女,她没出过远门,没吃过苦,吃穿住行一应也都是她亲自照料的,这要是去了安西,就轮到她伺候旁人了。

这么想着,赵魏玲又开始后悔了,就不该这么早给闺女找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