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冤大头
黎棠微微一怔，抬眸看向陶万姝：“陶小姐，你说事情解决得简单，具体指的是哪方面呢？”
是指盛淮翊居然会轻易地答应放过她们，还是楚毅被顺利扳倒这件事呢？
陶万姝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盛淮翊，只见他神色悠然，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黎棠的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来是跟盛淮翊相关了？
黎棠也顺着陶万姝的目光看向盛淮翊，而这一次男人却像是有所感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柔地注视着她。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仿佛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黎棠不由浅浅一笑，可就在这一瞬间，目光突然微微一凝。
紧接着，她突然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在众人略显茫然的目光中，迅速翻找出医药箱。随后又快步走回到盛淮翊身边，微微抿着唇，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之前或许是由于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她竟完全没注意到盛淮翊身上受了这么多伤。而此刻看着这些或深或浅的伤口，黎棠心里不由一揪，仿佛能透过这些伤痕，想象到他与楚毅搏斗时的激烈场景。
盛淮翊察觉到黎棠的心疼，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能更方便地为自己涂抹伤口，同时用温和的声音安慰道：“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我身上这些血，大多都不是我的，真的没关系。”
毕竟相较楚毅的惨状，他所受的伤确实算不了什么。
黎棠抿着唇，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别再逞强”。
盛淮翊立刻心领神会，乖乖闭上了嘴。
黎棠这才轻轻应了一声，一边继续专注地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对陶万姝说道：“所以，陶小姐你之前想问的是关于什么？是楚毅的事吗？如果是他，不必担心。盛淮翊都已经把他打得粉碎性骨折了，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而且还有警察严密看守，想必插翅也难逃吧。”
陶万殊顿了顿，目光略显郁闷地缓缓从黎棠和盛淮翊身上移开，低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处理楚毅这件事太过简单了。他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这么因为一些商业罪行，就能被轻易扳倒？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黎棠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微微一滞，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她其实也有过类似的疑虑，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
陶万殊接着将目光投向盛淮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盛先生，在您和楚毅打斗的时候，以您的身手和能力……真的能弄得死他吗？”
黎棠的眸光瞬间闪动，这个问题，也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担忧的。
楚毅作为主角可是拥有不死光环，盛淮翊是不是也察觉到了根本无法杀死他，所以才选择报警处理？
可真的能像盛淮翊所说的那样，楚毅会被彻底困住，再也无法出来兴风作浪吗？
说实话，黎棠对此并不乐观，但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回想起之前楚毅被送进警局，剧情意识却无法对自己下手，这足以说明它没有抹杀自己的能力，之前那些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而自己当时竟还信以为真，甚至产生了一些疯狂的念头……想到这里，再看看身旁的盛淮翊，黎棠不禁微微闭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盛淮翊陷入了短暂的沉吟，似乎在仔细回忆当时与楚毅搏斗的每一个细节。
他有意略过了审讯楚毅的过程，只是神色平静，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在与楚毅的交锋中，即便理智提醒他不能轻易取楚毅性命，因为需要从楚毅口中得知黎棠的踪迹。但在得知黎棠的下落之后，他内心深处确实产生过想要趁机了结楚毅的想法，好让黎棠彻底摆脱噩梦的困扰。
然而事实却是，即便他将楚毅折磨得粉碎性骨折，全身动弹不得，却依旧无法终结他的性命。
——这就是最诡异的事，也是他一直在猜测的，究竟是何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保护着楚毅，又是什么在束缚着自己，让自己的杀招无法得逞？
仅仅是想到这些，盛淮翊的眼眸中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与阴霾。
“果然如此。”
陶万姝缓缓转过头，目光凝重地看向黎棠，又一次郑重其事地说道：“所以，黎小姐，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扳倒楚毅的过程，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吗？楚毅身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按常理而言，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彻底击败。”
黎棠秀眉微蹙，陷入沉思。
陶万姝这话确实切中要害，楚毅作为主角，不死光环大概率只是他诸多特殊能力中的基础配备。可在这基础之上，他所拥有的能力、背后的势力，以及关键时刻能施展的反击手段，怎么在这次交锋中都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似是想到什么，她的眼眸突然一亮，抬起头看向陶万姝：“陶小姐，你在楚毅身边待的时间最久，对他应该也是最为了解。那除了我们都知道的不死光环之外，他还有哪些特殊能力和隐藏底牌吗？”
“他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底牌？不过是运气稍微好点，有点小聪明罢了。之前投资的项目看似大多成功，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盛淮翊一一识破，精准打击。”陶万姝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嫌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毫不留情地直接回道，“到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被衰神附体，运气一落千丈。没了运气加持，那些所谓的本事也不够看了，只能像个可怜虫一样，紧紧抱住陶家的大腿，妄想借助陶家的力量东山再起。”
她嘴角撇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所以在那之前，他唯一能依靠的底牌，也就只有我了。如果不是我一次次暗中派人保护他，就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再怎么能跑能躲，又怎么可能一次次逃脱危机？早就不知道被人收拾成什么样了……”
话还没说完，陶万姝的瞳孔救急剧收缩，像是发现了什么荒谬到难以置信的东西。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
刹那间，陶万姝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意识到，长久以来，竟是自己一次次动用陶家庞大的力量，不遗余力地派人保护楚毅。而每一次楚毅身处险境，也都是她凭借着陶家的势力，亲自出面为他化解危机。
无数个曾经为楚毅摆平麻烦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随着回忆的深入，她渐渐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真相，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充满了懊恼、震惊与不甘，仿佛是从一场被精心编织的骗局中骤然惊醒。
所以，或许……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地出手相助，以楚毅那点能耐，早就被敌人打得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说不定早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甚至——
黎棠：“……”
她沉默地看着仿佛被恶心到，表情扭曲崩裂，完全不敢接受现实的陶万殊，脑海里也闪过了不可置信的猜测。
她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楚毅的主角光环，在我们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悄然消散了呢？”
“或许他的能力和气运在一点点地流逝，变得越来越弱，但他又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一直把你当作救命稻草，当作他最后的底牌。他只是借助陶家的势力和你的帮助，在我们面前狐假虎威，营造出他依旧强大的假象，而我们就这样被他给误导了。”
要知道自从楚毅被盛淮翊狙击落海之后，他的每一次算计和露面，背后可都离不开陶家的支持。
陶万姝原本就打着利用楚毅的算盘，想借助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会不断地给予他帮助。然而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实际上是在为楚毅积攒气运，让他看起来依旧有着主角的威风。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她和楚毅之间的地位并不对等，但剧情意识却始终没有对她出手干预。
而黎棠就不一样了——
作为同样觉醒的人，盛淮翊因为黎棠的缘故，才对楚毅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杀行动，又在商业领域上不断地狙击楚毅的事业。以至于无论楚毅如何挣扎，他所取得的成绩最终都化为泡影。
于是在这一次次的对抗中，盛淮翊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地消磨着楚毅的主角光环。
要不是陶家在背后持续地支持着楚毅，黎棠恐怕早就意识到，楚毅的主角光环已经所剩无几了。而她一直以来都误以为楚毅依旧有着强大的光环庇佑，再加上她不断地改变剧情走向，楚毅的主角光环实际上已经近乎消散。
证据就在于，剧情意识虽然一次次地威胁、吓唬黎棠，可到了最后却始终没有真正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足以说明，黎棠之前所经历的那些身体疼痛和被噩梦纠缠的折磨，并非是剧情意识发出的致命警告，而是在剧情被更改后，剧情意识力量变弱的无奈之举——这不过是对她更改剧情的一种惩罚手段罢了，虽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但也足够让她痛苦不堪，时刻提醒着她打破原有剧情的代价。
既然如此——
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些担心和焦虑，岂不是都是在和不存在的威胁斗智斗勇吗？
黎棠：“。”
仔细想想，也确实有时候她什么都没做，身体就突然疼痛了。
说不定就是盛淮翊在背后默默做了些什么，比如——秘密地将陶父从疗养院带出来？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
原来盛淮翊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地纵容她到处跑，实际上却一直在背后默默地为她扫除一切障碍啊，只是自己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罢了。
陶万姝：“……”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懊恼、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么说来，原来……他所谓的主角之路，竟然是我一手铺就的吗？”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野心膨胀，主动去救楚毅，还动用陶家的势力保护他、培养他，楚毅或许早就被盛淮翊解决了。
不，就算没被盛淮翊杀死，也早就被送进监狱，永无翻身之日了啊！！
陶万殊握紧了拳头，脸部的表情再度扭曲崩裂——所以，这世界的反派，到底是谁啊！！
她又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所以，要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压根不去管楚毅，我早就解脱了。这么多年，我竟一直在跟虚无的幻影斗智斗勇……哈哈。”陶万姝的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崩溃，“我早就达成了最初的目标，要是我不那么贪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偏要和楚毅纠缠在一起，心甘情愿让他白嫖，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明明已经觉醒，完全可以像黎棠一样，果断远离楚毅，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她也完全有能力带领陶家走向辉煌，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陶冉冉，根本没必要和楚毅继续牵扯不清。
可偏偏却因为对剧情一知半解，不甘心被命运左右，她又主动去接近楚毅，保护他、帮助他，自以为在利用楚毅，实则是在帮他稳固主角的地位——这一切，不就是那所谓的俄狄浦斯效应吗？！
黎棠看着陶万姝不敢置信的崩溃模样，感同身受的同时，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她轻轻抿了抿唇，轻咳一声，试图用温和的语气安慰她：“陶小姐，其实事情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你。你回想一下，当初楚毅确实拥有主角光环，那种强大的气场和运气很难不让人受到影响。就像你之前提到的，他起初能力出众，运气也极佳，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他都能做成，这都是主角光环的体现。所以在那个阶段，我们要想要随意改变剧情走向，还是很困难，并且很可能得到报复的。”
“也就是后来因为我们改变的剧情太多，楚毅失去了原本剧情赋予他的助力，于是他的主角光环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被削弱。或许到了最后，就只剩下那最基本的保命能力了，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不会轻易死去。”她笑眯眯地看着眼神逐渐变化的陶万殊，语气轻快地道，“所以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而是我们在对抗既定命运过程中，一点点改变的胜利象征啊。”
陶万殊；“……”
“谢谢你黎小姐，但是——”她眸光柔和了下，却还是不甘心地咬牙道，“这么一分析，我就更憋屈了，哈。”
她简直越想越气，楚毅能和盛淮翊周旋那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陶家在背后撑腰。现在没了陶家的保护，他马上就被盛淮翊送进了监狱——那自己这又算什么？
彻头彻尾的冤大头吗？！
黎棠忍不住轻笑一声，旋即神色认真，语气笃定地说道：“不管之前我们经历了多少波折，能得出这个结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至少从现在起，我们能彻底松口气了，不是吗？”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陶万姝就这么看着黎棠，沉默片刻后，终于也缓缓展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说道：“你说得没错，我宁愿是自己一直犯傻，也不愿看到楚毅真有能力翻身。现在，我确实感觉轻松多了。”
是啊，主角又如何？
这所谓的世界主角，其实也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啊。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同样能够挣脱命运的枷锁，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这一刻，陶万姝愈发觉得，黎棠就像是黑暗中闪耀的光，照亮了她前行的方向。
陶万姝微微眯起那双宛如狐狸般妩媚动人的眼睛，笑意中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心中那块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石头，也在此刻瞬间化作无数尘埃，飘散得无影无踪。
她再次看向黎棠，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感激，主动提议道：“黎小姐，我以个人名义，想将我名下一家公司的股份赠予你，算是给你的额外补偿。希望你能收下，也算是我对之前鲁莽行为的一点歉意。”
回想起自己之前那些冲动又愚蠢的举动，甚至还把黎棠绑了过来，陶万姝的心里就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与愧疚。
黎棠没有丝毫推脱，知道这是陶万姝的一片真心，也是实实在在的补偿。
于是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欣然应道：“那就谢谢陶小姐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希望往后我们都能顺遂如意。”
“好。”
陶万姝彻底解开了心中的郁结，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浑身散发着轻松愉悦的气息。她走回到陶冉冉身旁，长舒一口气，随后伸出手蹂躏了下妹妹的脑袋：“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明天我们就去旅游，好好放松放松。”
“好啊好啊！”
陶冉冉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兴奋地双手高高举起，大声赞同道：“姐，那我们去哪儿旅游呀？是去海边看日出日落，还是去山顶欣赏云海？啊啊啊，我都好想去——！”
陶万姝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好，那就都去。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姐姐都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