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凌古坐在茶桌上方,面前的茶桌上放着泡好的茶,未动一口。
抬眼看向进来的女人,“坐吧。”
乔如意心怀忐忑地坐下,她不知道凌古突然叫她过来是为什么,而且是单独叫她,没有问凌澈。
她看向面前的老人,上次来过春节的时候,他还精神矍铄,几个月没见,老人两鬓银白的发又多了许多,开口时的声音里也是饱经沧桑。
乔如意张了张嘴,喊了一声,“爷爷。”
凌古没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乔如意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爷爷,您身体不舒服吗?”
凌古微微睁眼,看着她倒茶的动作,慢慢开口,“阿澈出国了吧?”
“嗯,”乔如意垂眸轻声答应,“去处理一些事。”
“他太忙了,自己的事,公司的事以及乔氏上下所有的事,都要他做决策。”凌古叹息,“我这把年纪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本相册,苍老的手指在翻开封页,细细摩挲着。
“小时候的阿澈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大大的眼睛,像个洋娃娃,当时我还在说,一个男孩儿怎么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漂亮。”
凌古将相册递到乔如意面前,说起了往事,“我这辈子也只有他爸爸和他姑姑两个孩子,他爸爸又心疼他妈妈生产辛苦,只要了阿澈这个孩子。”
乔如意手指微抖,接过厚厚的一沓相册。
第一张,便是一个白白嫩嫩精致漂亮的奶娃娃,眉眼和凌澈一模一样。
乔如意看得眼眶一热。
“所以阿澈从出生,就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他四岁之前,他性格活泼好动,脑子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无论是下棋画画还是骑马射箭,样样都学得精湛。”
凌古仿佛想到了那些久远的日子,眼底夹着笑意,再开口时,声音却沧桑了下去。
“四岁那年,雨薇病了,被阿澈他爸偷偷送到了疗养院并对外封锁了消息。雨薇病了之后,正卿越发的忙碌,没有时间陪阿澈,阿澈每天都是各种上不完的课程,从文化课到各国外语课,再到商业课......不到六岁的他就成一个只会上课的机器,高压的课程吞噬了他的童年。”
凌古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疼惜和无奈,眼眸黯淡,叹了长长一口气。
“从那之后,阿澈就变了,不爱说话不爱笑,整个人冷冰冰的。每次从学校回来,脸上都带着伤,一看就没少在学校打架。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他性子倔,他不说,他爸也就没管过。”
“后来我才知道,他打架是因为其他世家子弟背地里说他是个没妈的孩子。没妈管,没妈教。”
乔如意心头猛地一颤。
难怪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脸上带着深深浅浅的伤,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手里的相册很厚,但几乎都是凌澈幼年的照片。
凌古看向她手里的相册,“他四岁之后就没有拍过照了,六岁那年被他爸送去了国外。”
“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他送走吗?”凌古问她。
乔如意看向凌古,轻轻摇头。
她只知道凌澈在Y国一个人过了十几年。
“因为想害他的人太多了。”凌古目色幽远,“想搞垮我们凌家的人太多了,他是凌家唯一的独子,又还年幼无害,所以那些人的恶意都聚集在他身上。他爸为了他能活下来,只能偷偷把他送到国外,为了不暴露他的行踪,不让任何人去看望他。”
“我知道你肯定会想,他爸的方式太极端了,这样对待一个六岁的孩子太残忍了。”凌古无奈一笑,“但是没办法,如若不然,阿澈早就没了。”
“阿澈这短短二十几年的日子,受了太多苦,背负了太多。他才回国一年,他爸就被人害死了。”
乔如意猛地一怔,心口疼得喘不过来气,仿佛千万根针在往她心头上扎。
凌古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警方给出的结果是意外死亡,这些年,他一直在暗地里查他爸的死因,查幕后凶手。他布局,隐忍,步步为营,过得辛苦。”
“我这个孙子可能这些年,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凌古长叹一口气,继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其实对我来说报不报仇不重要了,我只希望我唯一的孙子能够平安无事,能守住我们凌家,能把我们凌氏的企业传承下去,就够了。”
他幽深的眼神看向面色逐渐苍白的乔如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乔如意紧紧掐着手心,面色惨白。
眼神牢牢地看向相册里那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像瓷娃娃般的小男孩。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她长得也算好看,凌澈也那么好看,他们生的孩子一定非常非常漂亮。
视线逐渐模糊,她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幼儿。
也许......跟他小时候这样,好看极了。
但她生不了了。
早在凌古给她打电话,连那声“如意丫头”都没有喊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几分,是不是出了事惹爷爷不满意了。
眼泪掉在相册上,乔如意抬头看向凌古,“爷爷......我只是——”
“只是难怀孕,不是怀不了是吧?”凌古打断她的话,“并且阿澈跟你说,他不介意是吧?”
乔如意哑然,原来凌古都知道。
“那都是医生说的安慰话,难怀孕那就是怀不了。”凌古说,“阿澈说他不介意,难道就真的不介意吗?”
乔如意垂眸,她相信凌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能不能生都不重要,凌澈不会介意的。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凌古语气微沉,“就算阿澈真的不介意,但他是凌氏的独子,凌氏的香火要是断在他这,你们怎么对得起凌氏的祖辈?”
“丫头啊,不是爷爷非要拆散你们,是你们真的不合适在一起了。”
凌古颤颤巍巍的手,拿出一张照片,摆在桌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吗,就是因为我知道阿澈心里有你,我不想你在他面前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