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猛地看向季东诚。
她可以肯定,那把枪她藏的很好,没有人会发现。
季东诚注意到了。
他没有隐瞒,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饶是如此,他仍是笑眯眯的,小虎牙完整的露出,一脸天真烂漫。
林清也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很白。
他和肤色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大多男人都是黝黑或者小麦色肌肤,他却很白,比陶宥齐还白。
不像是常年风吹日晒的人。
林清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不觉得杀人可怕吗?”
“林秘书,人命不值钱。这个世道有警察厅,有律法,可它约束的是普通人,不是我这种人。”季东诚笑。
这点他不隐瞒,他告诉过她他是关系户。
他话锋一转,又说,“何况不是我动的手,我为什么要觉得可怕?还是林秘书认定是我,觉得我夜路走多了,也会遇到鬼?”
他说的“也”。
不用林清也去揣摩,他自己暴露出来。
甚至着重强调这个字,就怕她没有发现。
他将她昨天威胁王哥的话重复了一遍,林清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耳力不同寻常,甚至比常人更加敏锐。
林清也第一次,察觉到季东诚身上有诸多秘密。
她感觉到神秘的危险。
时惟樾的危险,是与生俱来的,他毫不掩饰手段;盛淙川的危险,是笑里藏刀,轻轻松松取人性命;季东诚的危险,则神秘莫测,他披着羊皮,让人分辨不出。
何况,林清也对季东诚一无所知。
她这才发现,季东诚了解她,她却不了解他。
留洋回来就进了文书局,区区记员就能过手南京下来的机密文件——他有政治背景。
他能轻而易举的杀了王哥和叶哥——这点还未得到证实,林清也已经有了把握,他还有功夫。
有政治背景的人做了杀手,似乎是两面派。
他的正面留在光明之中,背面则留给了黑暗。
林清也身体靠在他的办公桌旁,只留了个余光给他:“我在校场练枪两年,拿枪对于我来说并不吓人,可我还是害怕死人,我很少杀人。”
季东诚夸张的哇了声:“林秘书,你亲手杀过人呀?”
他不接她的茬,不知是装傻还是真不懂。
“杀过。”林清也抬眸,看向段简的方向。
段简时不时的偷瞥自己,林清也注意到。
他不确定,却疑心她。他害怕,也畏惧她。
段简是普通人,没有关系背景,凭自己进的文书局。他知道林清也有背景,故而不敢和她作对,怕自己命丧黄泉。
他之前挑衅她,是不赞成妇女参政,忽略了林清也的本事。
他昨天不置一词,是除此之外他对林清也没有异议。
今天他缄默不语,是他珍惜自己的性命。
林清也看透他的心思。
真是季东诚做的,警察肯定查不出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或者是随便找个由头打发家属。
“你看段哥,看我的眼神就不一般,可你不一样啊。”
林清也笑了下,“季东诚,在这文书局我和你关系最好,称得上是朋友,你怎么能将这样一个锅甩到我头上?我真的很苦恼,万一段哥一直带着误解看我怎么办?”
季东诚托腮,仰头看她。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林清也一点点侧脸。
“这有什么苦恼的?”
他拧着眉,似乎真为她苦恼许久,而后才舒展眉头,“林秘书不是说了,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心胸坦荡,不必担心别人误解,对吧?”
林清也偏头,眼眸下垂:“真不是你杀的?”
“唔,这下换我苦恼了。”
季东诚嘻嘻笑,“死了两个不重要的人,怎么让我和林秘书互相猜忌?林秘书,我也觉得我们是朋友呢。”
两人你来我往,季东诚愣是一句不透露。
他口风很紧。
不承认,却又处处展现他的漏洞。明明会说话,却选择装聋作哑,故布疑云。
“我可不想咱们的关系岌岌可危。”季东诚又说。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苹果,在手中颠了两下,“林秘书,吃苹果么?”
突然转移话题,林清也愣了下,拒绝:“不用了。”
“别嘛。”季东诚很执着。
他拿过桌上的水果刀,专注的削皮。
林清也看着他的动作。
很快,一个削好皮的苹果递到她的面前,留在桌上的是一条完整的苹果皮。
没有断,苹果皮很薄,没有多余的果肉。
“怎么样?林秘书赏脸吃一口?”他笑眯眯问。
林清也狐疑的接过他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
“谢谢,很甜。”她说。
季东诚只是笑,笃定说:“林秘书说谎了。”
他说的肯定,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林清也没说话。
季东诚说的没错,她心中有事,吃不出味道。
韩书零很快从警察厅打听到消息。
“两人都是被匕首抹了脖子。我亲自去检查过尸体,刀痕流畅,除了脖子上的刀痕没有其他外伤,两人应是睡梦中直接死了。”他将查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饶是早有准备,林清也还是被惊讶到:“他真是杀手!”
刀痕流畅,显然擅长用刀。
普通人没有这样利落的刀法,能够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
无论是季东诚似是而非的话,还是他削给她吃的那个苹果,他总是变着花样的告诉她这就是他做的。
可他不亲口承认。
林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小姐说的是谁?”韩书零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诧异问。
“季东诚。”林清也想到什么,吩咐他,“你去调查季东诚这个人,看看他什么来头。”
韩书零应下。
林清也下班后,没有回林公馆,而是径直去了督军府。
她有很多事要和他说。
时惟樾还没有回来,林清也便在府内闲转。
督军府她来过太多次,里面的建筑和一草一木她都熟悉。自从易主后,她来过几次,却没有如此静下心来闲转。
走在青石板路铺过的小道时,她抬头突然发现,这里多了很多灯。
有些地方,夜里是没有灯的。
白天无需用灯,夜里没人过来,何况时惟樾在夜里还如履平地,根本不需要这些灯。
他那双眼睛,比谁都亮。
加了这些灯,是给她方便。
林清也以前总觉得时惟樾自恋、自大,撇开这些,他比谁都细心。
她没有提的,她没有想到的,他无声无息的替她做了。
她驻足在原地,痴痴的看着这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