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关闭之前,景王、勇王和永宁公主又都出宫回家去了。
崇昭帝醒了,王熙凤便出来道谢,又宣布第二天免朝,又请三人明天上午再来。
三个人都是历经过风雨的,自是知道此刻的态度和行止最为要紧,自是各自紧紧地闭上了嘴,回了家。
段嬷嬷那边也赶在关宫门的前一刻赶了来,径直进了紫宸殿后殿内间。
瞧见崇昭帝的憔悴灰败模样,泪水夺眶而出,但还是自己赶忙擦了,依礼给皇后和贵妃等人道了万福。
崇昭帝便示意王熙凤。
王熙凤会意,轻声细语地请莫皇后回去:
“娘娘还没大好,又已经守了陛下两三个时辰,想来也疲惫了。
“若因此伤势再加重,明儿太后灵柩回京,可怎么办呢?
“再说,陶哥儿也吓坏了,还得皇后娘娘亲自安抚才好。”
又让她看端王。
莫皇后这才想起来回头看向儿子,却见小小的陶哥儿双眼都哭得红肿了,只是紧紧地拉着和恪的手,还强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她这才心疼起来,稍一踌躇,郑重看向段嬷嬷:“嬷嬷回来了,便有最妥当的人照看陛下了,我也就放心了。
“既如此,那我便带着陶哥儿先回去了。”
又叮咛了崇昭帝一番,无非是“遵医嘱好好休息,先不要过分悲伤”等语。
崇昭帝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拍拍她的手。
莫皇后这才带着端王离开,韩姑姑和夏守忠紧紧跟随而去。
王熙凤又叫了和恪上前给崇昭帝行了礼,然后让她带着自己的人也先走。
待里间只剩了段嬷嬷和长赢,王熙凤才走到床边,单膝跪了下去,轻声问:
“陛下今晚可要妾身先预备什么事情么?”
崇昭帝转头看她,眼神复杂。
“太上传话回来,说要勇王赶赴别宫,护送他老人家和太后的棺椁一起回来。
“此事自然宜早不宜迟。明儿上午大家拉扯一番也就定下来了,勇王说不得午错就要动身。
“今儿长赢机灵,已经给那三位漏了口风,勇王想必今夜就会收拾好行装。
“若是如此,妾身是不是今晚就要安排下去,诸位太嫔回来的话,都要怎么住?
“还有太上他老人家,他回宫里的话,住哪边?”
崇昭帝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王熙凤,眼神慢慢温柔,轻轻启唇:
“把思政殿和宣政殿都收拾出来,到时候看看父皇怎么想吧。
“后宫那边你看着办,朕放心。
“皇后……不顶用的。
“母后的灵堂摆起来后,内外命妇还要靠你安排。你这两天把杂事分出去,不要累倒了。
“朕这里有段嬷嬷和长赢,你尽可放心,赶紧回去歇着吧。”
这说得终于像句人话了。
王熙凤含笑点头,轻声道:“李太医说您是累的。
“所以今夜您就好生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妾身吩咐御膳那边给您备药膳补汤,都是照着李太医的方子来的。您多少用一些。”
崇昭帝微笑点头:“你放心。多事之秋,朕不会倒下的。”
王熙凤这才告退,临出门,又拉着段嬷嬷的手殷殷叮嘱了一回,这才出来。
回到饮羽殿,胡乱吃了几口东西,盥洗已毕,赶紧睡觉。
和恪最知道心疼她,自然也不来吵她,自己去跟翟县主和林黛玉想法子排解担忧。
天近二更,宫中再度陷入一片安静。
不知跑去哪里的乌金悄悄地从窗户里回来,看了一眼把鸟头从翅膀下面拿出来的金二彩,轻快地跳到了王熙凤的床边。
过了好一会儿,王熙凤才睡眼蒙眬地从帐子里探出头来:
“怎么了?”
“喵!”乌金端坐在脚踏上,仰头严肃地禀报。
太后薨逝、皇上昏倒的消息悄悄地传出去了。
慎王刚刚从被监视的府邸脱身,拿着北王给的信物,躲去了城门附近。
估摸着明儿一早就会出京。
他临走前安排了三波刺客,一波是进宫的,另外两波都是去刺杀逍遥王的。
接下来怎么办?可要我去通知斑奴,吩咐陈铎警戒?
王熙凤迷迷糊糊地听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人才微微精神了一点:
“可有要去动我爹娘?”
“喵。”
没有。
“那薛王氏和她儿女可有动静?”
“喵。”
也没有——薛宝钗回京后听说这等变故,立即便“病倒”了,薛王氏要“照看”女儿,所以连门都不肯出。
“那陈铎从王子腾的尸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喵。”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去看。
乌金仍旧端正地坐着,但猫猫头却低了下去。
王熙凤看着它叹口气,一脸的怒其不争:“外头的事情,我知道就行了。
“他们几个打生打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多打死几个,我们还省事了呢。
“反而是陈铎那里的消息,关系着王家和我以后在朝中要怎么立足。
“你不应该更关心一点这个么?”
乌金低低地“呜”了一声,嘴都没敢张开,更是不敢抬头。
王熙凤便看金二彩。
金二彩在架子上跳了跳,开口:“陈铎正在伪造遗书。
“他正纠结要不要在王礼的婚事上插一脚。
“大人若有吩咐,还是让乌金快些过去的好。”
王熙凤点了个头:“嗯,办的不错。”
又看乌金,“那你再辛苦一趟,去通知陈铎,遗书里就让王礼和薛宝琴成亲。
“王家既然没法子一下子倾颓,那就别把王礼逼上梁山。
“这厮的脑子还是好用的,真推到敌方那边去,回头烦恼的就该是我了。”
乌金仰头,点头:“喵!”
他若能拿到薛家二房的一半家产,扶持薛蝌,说不定能抗衡薛家长房。
薛家一旦开始内讧,也就无力往外胡闹了。
“只是,要把他们都按回金陵!不许让他们再来京城!”
王熙凤轻声道。
乌金应一声,起身重新又跳了出去。
王熙凤看着它的背影,打个呵欠,又躺了回去。
金二彩怂在架子上,实在是忍不住,小声嘟囔:“真不管的话,可真会打起来的啊!”
“那可,太好了……”
凤凰大人的呼吸再度静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