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传话时,王熙凤刚把衣衫换成家常的,通了头,躺在了美人榻上合了合眼。
谁知就被通知要去宋太嫔那边坐镇。
王熙凤稀奇地睁大了眼:“怎么?这就招了?谁招的?”
鉴诚轻声而迅速地把逍遥王和崇昭帝的对话都学了一遍,低声道:
“长赢提的,若是宫女闹起来,陈铎是臣子,不好直接出手,所以劳烦贵妃主子走一趟。”
王熙凤了然颔首,立即起身:“挑一件暗色的胡裙,梳单螺,扎发带,要快!我的鞭子呢?也带上!”
鉴诚松了口气,告退。
回到紫宸殿说了王熙凤的反应,崇昭帝笑着颔首,不提。
王熙凤这里,安儿飞快地给她收拾利落,一身苍蓝色的胡裙,同色发带,鞭子就缠在腰间。
然后大步流星出宫上轿,直奔宋太嫔所住的咸宜宫。
下轿之时,王熙凤看了一眼小圃对面的临照殿,忽然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这一处小圃上回便滑倒了宋太嫔,害她摔了腿,如今竟然还这么大喇喇地摆着!
“这几天挑功夫,赶紧铲平了它!
“什么花花草草的,宫里难道还缺这些东西?非得弄得这样妖冶,碍眼得很!”
听了吩咐跟着一起来的内侍们互相对眼神,各自意味深长。
清晨紫宸殿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大明宫大概都听说了:贾家那几个怂包爷们儿进了内寺就都招了,顺便还坑害了贵妃娘家一把。
贵妃很是不忿,不顾规矩闯了一趟紫宸殿,大闹了一场。
谁知这一场大闹竟然还被前朝的宗室和异姓王给瞧见了,皇上丢了面子。
可是转过头来,查来查去查到了逍遥王府,但逍遥王只去皇上跟前掉了几滴眼泪,皇上就无可无不可地全都要囫囵过去——
不仅不怪罪逍遥王,甚至还让贵妃亲自过来咸宜宫,替宋太嫔撑腰,生怕她被奴才们冲撞了去!
啧啧啧!
皇上这是真孝悌,宋太嫔这样在宫里默默无闻了半辈子的庶母、逍遥王这样不知道跟他抢了多少太上宠爱的幼弟,全都不问青红皂白,先护下来再说!
也是真无情——
王贵妃这又是主持宫中事务、又是替皇上养育并没有血缘的长女、还救过太上和皇上的命,至今没被召幸就算了,出了这等明显是诬陷的事,皇上却一句暖和话都不肯说……
想必王贵妃心里也是窝火,所以才拿着这么点子小花圃撒气。
拨来当力工使唤的内侍们不由得同情地看着王熙凤。
领头儿的立即便同仇敌忾起来:“可是说呢!就这么一点子红红绿绿的,跟别处又连不成片,膏药似的,也不好看啊!
“娘娘放心,完了这趟差事,小的们立刻就找齐了人,把这里都挖了,平整成宽宽敞敞的路!”
王熙凤笑了笑,嗯了一声,大步流星进了咸宜宫。
宋太嫔是典型的江南柔婉美人,斯斯文文、细声细气。
见王熙凤过来,一愣之后,忙令上茶,又问来意。
“太嫔可用了午膳了?”王熙凤左右看看。
宋太嫔迟疑了一瞬,奇怪地看她:“我一向用膳早,刚才已经吃完了。贵妃娘娘这是?”
“吃了就好。我怕你一会儿吃不下。”王熙凤摆摆手。
外头已经响起脚步声,还有逍遥王欢快的声音:“母亲,母亲!”
宋太嫔又惊又喜,立时便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慌乱地吩咐:
“他这个时辰来,必定还没用饭!快去传膳!先上茶,哦哦,不对,他年纪还小,不能喝茶。
“那个,上回的山楂饮子,还有荷叶冰糕!”
旁边一直笔直凝立的一个宫女屈膝答应,含笑道:
“娘娘思念儿子,也不要这样慌张。贵妃娘娘还在这里坐着呢,看人家笑话!”
宋太嫔又哦了一声,脸上微微苍白,看了王熙凤一眼,不好意思地坐下:“贵妃勿怪。”
王熙凤笑着摇了摇头:“当娘的都这样。我们和恪从宫外回来的时候,我也手足无措,恨不得把我所有的都捧出来给她!”
一句话感动了宋太嫔的心肠,只见她眼圈儿一红,自己便掉了泪。
王熙凤也不劝她,反而奇怪地看着那侍女:
“你主子不是吩咐了你去给王爷准备吃喝,你在这儿站着看什么热闹呢?”
那侍女身子一僵,脸上尴尬,忙低头出去了。
王熙凤看着她的背影,还在嘀嘀咕咕:“这什么侍女?谱儿摆得比主子还大!”
宋太嫔红着脸,却松了口气。
外头逍遥王已经一路快走进了殿,看见宋太嫔便小跑了起来,冲过去跪在膝前,哭着见礼。
宋太嫔被他哭得心慌意乱,忙先拉开他的手,捧了脸仔细看,又扯了他的手脚看他身上,口中低低地念:
“没伤着吧?没磕着碰着吧?腿还好?腰背呢?手脚呢!?”
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陈铎带着人这才慢慢走了进来,就在下头站定,见他母子抱在一起哭,便先给王熙凤见礼:
“给贵妃娘娘请安。”
“嗯。”王熙凤随意地看向后头一个被捆了手、打得鼻青脸肿、头发还湿着的婆子,“这就是那乳母?”
“是。”陈铎抱拳躬身。
“乳母”两个字一出口,上头的母子二人同时身子一抖,各自苍白了脸。
王熙凤看了他二人一眼,满眼怜悯,倒也不拖沓,直接令陈铎:
“你先把这婆子的嘴堵上,腿打断。”
上下人等的脸色又是一变,殿里一片寂静!
这位贵妃好狠毒!
“快着!我饿了!你们也都没吃饭吧?难道不饿?赶紧完了差事我好回去吃饭,和恪还等着我呢!”
王熙凤极度不耐烦。
陈铎会意,忙欠身道:“是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公主不是!”
回头朝着景廉使个眼色。
乳母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吓唬自己,而是在说真的!
不等景廉动作,张嘴便凄厉惨叫起来:“太嫔救命!求您看在老邻居的份儿上……”
景廉也不多话,上前一步,一团破布塞进那张嘴,一脚踹过去,嘎巴一声!
乳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条腿已经扭曲成一个奇怪的样子。
逍遥王还跪在宋太嫔跟前,回过头去,从肩膀上看了过去,目光中全是阴狠的杀气!
王熙凤瞧着他的模样,轻轻地弯唇,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