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徐太医查看沈以安病情后,开了个药方,让下人按药方抓药。
下人们见老爷未醒,老夫人与大人又不在,便将徐太医带到客房喝茶等候。
见沈以安一时半刻不会醒来,照顾他的贴身小厮黄庆将门轻轻掩上,守在门外等候。
想到今天他与老爷一起被赶出提督府,黄庆心中很是担忧。他有些后悔今日跟着老爷去找夫人的麻烦。说不准已经被夫人记恨上了,以后在府中只怕难有安生之日。
老爷现在昏迷不醒,承诺一年月俸之事多半也不能兑现。现在好处没得到,倒惹了麻烦,实在是郁闷。
黄庆摇头叹气,眼角余光发现他前面有个轻飘飘的东西正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他向前几步,伸手抓住,惊喜的发现竟然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黄庆见左右无人,连忙揣入怀中,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
这可比他一年的月俸还多。揣着这么一笔巨款,黄庆再也不能安心候在门边,万一让人发现,他可不好交待这笔钱的来源。
反正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只要他回到住处将这张银票藏好,放月假时带出去,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占为己有。黄庆想到这里,扭头便往外走。
他刚刚离开,林青霜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径直奔向沈以安的房间。
这沈越果真是个自私的,整个提督府就只有他的义梧堂有几个功夫好的侍卫,晓薇院与松柏院都是些不会功夫的下人。
潘雨薇还自己找了一个有几分拳脚的断霜,松柏院这边尽是小厮与丫头,连侍卫都见不到半个。这倒也方便了林青霜,让她轻而易举的混了进来。
知道时间紧迫,林青霜进了沈以安房间后,便把脸上的面具取下,然后按压沈以安的人中穴,将沈以安弄醒了过来。
“沈伯伯,还记得我吗?”
沈以安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林青霜还以为是做梦,正想将自己掐醒,便听到这许久不曾听到的称呼。
他揉了揉眼,惊慌的坐了起来。
“你是人是鬼?”
他已经四年未再听到沈伯伯这一个称呼了。
当时在清欢镇,沈家算得上是整个镇最穷的一家,他与刘春绣年纪轻轻便身体都不大好,重活干不了,轻松点的活轮不上他们,一年到头就只能家中那两块地的收入。
虽然只有沈越一个孩子,却还是经常入不敷出。
好在沈越聪明,总有办法去别人家讨来点吃的,一家三口才不至于饿死。
这种情况在遇到林青霜后便得到了改善。
林青霜家也不是大富大贵,可她祖母手巧,编织的竹篓紧实好看,在集市很畅销。靠着这一门手艺,祖孙俩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沈以安至今仍记得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提着一篮鸡蛋上门,说都是邻居,本就应该互帮互助,往后会经常过来帮衬。
那以后,林青霜经常送些菜过来,还会帮他们收拾房间。甚至丝毫不嫌弃的帮他们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有街坊说闲话,沈越便说林青霜是他花银子请来照顾父母的。刘春绣信以为真,沈以安却知道他家根本不可能有银子请得起人。
他很快发现,是这傻姑娘看上他儿子沈越了。一开始他对林青霜是很满意的,他家的条件能为沈越娶上媳妇就不错了。所以那时刘春绣为难林青霜时,都是他从中劝解。
可自从来到京城,他发现沈越这么有出息,甚至娶到宰相嫡女,他便再看不上林青霜了。一个孤女,也就是侍候人比较妥当这一个优点,收进府里做个奴婢便不错了。
这些年,沈越给松柏院送了几批下人,没有一个有当初林青霜照顾他们时细心。他与沈越提过两三次,想让林青霜到松柏院来服侍他与刘春绣,可沈越一直未松口。
直到几个月前,沈越告知他,林青霜已经病死了。
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他床边,他怎么能不害怕?
“沈伯伯觉得我是人是鬼?沈伯伯身体多病,又如此年迈,能活到今日,也该知足了。沈伯伯是自己上路,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林青霜淡淡笑道。
沈以安吓得双眼圆睁,脸色苍白。
林青霜这话,与当初他找沈越谈及林青霜时,一样的语调,一样的不屑。
他当时说,林青霜一介孤女,给你做姨娘都是她的造化。待她生下孩子,要么发卖出去,要么为奴为婢。你是自己处理,还是让爹帮你?
沈以安害怕极了。他怀疑林青霜变成了鬼,来找他索命来了。
沈以安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你是病死的,与我何干?我不想死,你不要找我……”
“与你何干?”林青霜轻声冷笑,将刀抵在他喉间,“沈越说我是病死的?他骗你的,我是被你儿子杀死的。他扎了我三四十刀,刀子捅进去血还未来得及流出来,他便将刀抽出来,再捅第二刀,就这样,一刀一刀,我身上的血都流尽了……不只是我,还有我祖母,小琉小璃几条人命的债,怎么可能不还呢?先从你开始,然后是伯母,潘雨薇,最后才是沈越……”
林青霜说到最后,心抽痛得厉害。这些回忆,只要提及,便是哀毁骨立。
床上的沈以安还没有听完,便吓得一口气喘不过来,歪头倒向一侧。林青霜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已然气绝。
林青霜看着沈以安的咽喉处,她其实很想一刀扎进去,看鲜血流满一床,让沈越亲眼看看亲人惨死的场面。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将面具重新戴好,匆忙离开。
晓薇院与松柏院这次冲突虽然闹得难看,但是还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沈越会想办法将此事慢慢平息下来。可是现在再加上沈以安这条人命,那就完全不同了。
沈以安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又是被潘雨薇打骂后死的。
这口黑锅潘雨薇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