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日子还要继续过。
到家天都快黑了,红兰要去给马师傅送点村里带来的东西,只要煮糊糊的时候放进去一起煮,饭食就要丰盛一些了。
红梅起身,又包了一点小鱼干。
“我送你过去。”
走过去太远了,红梅经常骑车送红兰到附近,让她自己去找马师傅,到点再把她接回来,不引人注意,还安全。
不过今天有点晚,红兵不放心,起身跟着一起。
“我去吧!”
红梅想了想。
“也行,你去吧!”
怕师父考核,红兰还临阵抱佛脚,把最近师父布置的那几张又看了一遍,其中有几句,她背的磕磕绊绊,再熟读几遍,火速放下书,催促二哥。
“二哥快,快走,一会儿我该忘了!”
红旗笑的不能停。
“兰兰,你这临阵磨枪管用吗?”
红兰嘴里念叨着那几句话,白一眼三哥,拉着二哥的衣袖不停晃悠,无声催促他:快!
一家人都闷笑,红兵飞快骑车往棚户那边去。
红兰手里拿着手电筒,路上不好走就开,好走就关,背着背着,就歪了路子。
红兵听着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忍不住提醒两个字。
红兰感觉皮又紧了,她又可以了,继续念念有词。
拐弯就要到的时候,红兰又关掉手电筒,红兵忽然脚尖点地,停下车子。
红兰好奇。
“二哥?”
“嘘~别说话,别开手电筒。”
红兰缩缩脖子,跟二哥一样目视前方。
从棚户里,钻出来几个男人,手里拿着火把。
后面几个人,手里拎着马师傅的全部家当,一袋杂粮面,骂骂咧咧的出来。
还有个人没找到东西,直接把马师傅唯一用来煮饭的砂锅给踢翻了。
红色陶土烧制的锅,落地就四分五裂。
可怜马洛书,小小年纪,被吓得尖叫不断。
马英麟在棚子里护着洛书,连声安慰他。
一行人走的时候,骂骂咧咧,手持火把的那人还抬手将火把甩到马家叔侄住的棚子周围围着的草帘子上,火星子迸的到处都是,一碰就着。
红兰觉得自己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手指着火苗,被红兵立刻按下。
自行车借着拐角躲进另一家棚子的檐下。
红兵看着那一行人远去,其中有个破锣嗓子骂骂咧咧。
“大哥,小强分明看见老马家破房子附近的坟头有挖掘的痕迹,他也挖了,那土就不对!”
“行了,咱们不是搜了么?压根找不到东西,这破棚子都快被我们翻过来了。”
“二亮,你有没有问小强,附近有没有别人出没,会不会是其他人抢了先,挖走东西了?”
二亮子不敢说话。
那个大哥又开口。
“很有可能,这家一个瘸子一个傻子,你觉得他们有能耐跑那么远,去挖宝贝?”
抱着杂粮面的人,举了举手里。
“嘿,有宝贝还吃这个?”
“那怎么办?”
二亮子不服气。
那个大哥说道:
“找人盯着这对叔侄,看他们这几天还怎么过日子,总要有的吃吧?我看他们能不能把自己饿死。”
二亮子整个人都敞亮了。
“是,大哥说的是。”
棚户里的人这会儿已经发现外面着火了,这条街虽然破,但是住的人很多,棚子都是连着的,一家着火,能把这一片都烧了!
有人喊一嗓子,所有人都跑出来想法子救火。
红兵安顿好红兰。
“你在这别动,我去帮忙。”
他冲进屋子里,背着马英麟,拉着马洛书,到一片空地上放下。
马英麟瘦的脱相的脸上,全是麻木。
小洛书似乎被吓得不轻,眼神失焦,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红兰握住马英麟的手,轻声喊他。
“师父!”
马英麟抽回自己的手,冲她摆了摆,撑着拐杖,拉起洛书,从阴影中走出来。
街道工作人员语气很不好,但是也知道怪不得马英麟叔侄,只是恶声恶气。
“还有完没完,才过几天消停日子……”
“唉,烦死了!”
马师傅艰难的鞠躬。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叔侄,给大家添麻烦了。”
受害人一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众人反而不好再苛责。
“算了算了,就烧了他们一家而已。”
“马师傅,这,你得自己找住处了。”
马英麟点头。
“是,这季节,晚上不冷不热,也没下雨,我们就在这野外将就一下也没事。”
丝毫没有要给街道添麻烦的意思,有那日子稍微过得去一些的,有余力同情别人。
“也不能真就让孩子饿死。”
街道的人,呼吸重了几分。
“你真的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马英麟摊开手,对着被烧黑的棚子,欲哭无泪。
“那这样,街道先借你十斤粮食的钱票,不过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我们反对不劳而获,明天你到街道来,我找工会给你调一批手工活来做!”
马英麟毫不迟疑的点头。
“好,感谢政府,感谢,感谢政府!”
街道的人也很烦。
“好歹给人留个好手好脚,哪怕能打扫厕所也行啊,这事儿尼玛闹得……”
街道不敢光明正大的让人饿死,只能费心思给马英麟叔侄安顿下来,才回家睡觉。
红兵灭了火,就跟红兰一起,置身事外,假装自己是个陌生人。
见马英麟得到安置,两人也不上前,转身回家。
一路上红兰情绪都很低落。
历史书上两三行字的内容,是别人苦难的半生。
红兵一路都在低声安抚红兰。
“兰兰别怕,马师傅会没事的。”
红兰只是一个劲儿的沉默。
她能做的太少了,怪不得,后来几十年后的马师傅,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什么都不在乎,一身本领却心如死灰。
回到家,红梅看红兰状态不对,凑过去查看。
“兰兰这是怎么了?”
红兰实在绷不住,搂着大姐的腰,眼泪止也止不住。
红兵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红梅也无语。
挖东西是他们一家子干的,好处也被他们拿走了,要真的心安理得,余红梅这种精致利己的都做不到,何况单纯的红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