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淞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为什么就是不能领会恩主话里的意思，而他看梁翰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刘病已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这位高足非得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不可，其实他也没有怪罪樊淞的意思。
要知道后世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可是二品武官，在武官体系当中都属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而樊淞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楞小子，从根本上也不可能清楚他设立锦衣卫的真正用意，也不可能明白锦衣卫到底是怎样的一头猛虎。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樊淞不懂他懂，相信给其几年时间，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恐怖威名的特务组织一定会成为满天下官员闻之色变的存在。
“这天底下的士族是一个既分散又团结的整体，平日里为了各自士族的利益他们之间可以勾心斗角，相互攻讦，但是当某件事伤害到他们整体利益的时候，他们会变的空前团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团结一致联络天下和君王对抗。
任何敢于忽视这个团体存在和力量的君王都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不过，至少当前他们的力量还不够，或者说他们联络起来对抗朕的力量还不够！
而朕就是要在这股力量凝聚起来之前，将之彻底打散，且不会给予他们一丝一毫死灰复燃的机会，为了达到这一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大汉书局是皇家是朕的产业，士族明知道暂时对抗不了皇权，又想要联合天底下所有的士族，所以先把朕的脸面给落了。
幕后主使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朕就对他无可奈何，诚然，捉不住暴徒，朕确实奈何不了他，但是朕为何要奈何他们，朕要的是把脸面给找回来。
富民侯铸造假币证据确凿确实不假，可如果证据不足呢？
难道朕也要听之任之，然后任由天下豪强纷纷效仿？
所以是不是富民侯铸造的假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朕才能告诉天底下那些蠢蠢欲动的豪强，币制乃朕之底线，触之必死！
这次也是一样，印刷术，士族，文教天下同样也是朕的底线，找不到幕后黑手就不找，锦衣卫成立这几个月，想必也查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了吧。
豪门士族往日里横行不法的事多了，犯下累累恶行乃至罄竹难书也不在少数，你只管去抓一两家严刑拷打，朕允许你屈打成招，也纵容你罗织罪证，朕不管这些，朕只要结果，要这长安乃至天底下的百姓都看清楚，对抗皇权的下场！
而这次……也是你樊淞是锦衣卫的立威之战，朕如此说你可明白！”
“臣明白！”樊淞此刻只如醍醐灌顶，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原本有些明悟的梁翰此刻依旧被震惊的一塌糊涂，皇帝短短的一席话，也让他真正知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年半的接触，梁翰很清楚皇帝胸中的抱负，这是一位想要革除天下弊端的雄主。
然而却又甘愿一直躲在霍光的背后操控一切，显得似乎有那么一些软弱。
如今这位年轻的皇帝，终于要真正展现自己的獠牙，或许将会对全天下的豪强、士族以及官员宣战了，那么他有没有机会？
有！
“内廷十二监改制运作的不错。”等到樊淞退下，刘病已突然开口。
梁翰精神一震道:“为陛下分忧，是内臣的本份。”
“好。”刘病已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朕打算交给你一个任务，如果你能做好，朕以后会对你委以重任。”
“陛下只管吩咐，内臣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病已微笑道:“朝中弹劾官员不法有御史台，朕组建锦衣卫是想要官员收敛，然而官员之间官官相护乃是常态，锦衣卫杵在哪里，官员自然也会小心防范，说到底御史台和锦衣卫针对的都是官员，朕对于民间豪强士族乃至郡国不法事的掌控力度远远不够，所以这事朕打算安排内廷去办。”
梁翰身躯微微轻颤，几十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依旧无法阻拦内心的波涛汹涌。
“朕打算组建暗鉴。”刘病已正色道:“这暗鉴就是暗中鉴查不法之机构，你可以从宫中从民间选上一批合用的精干人手前往各州、各郡、各国、各县乃至乡野，分层递进，一层暗鉴成员只对上官负责，批次之间互不统属也不需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最底层的暗鉴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平民百姓甚至可以是豪门家奴，朕要你编织出一张笼罩全天下的无形巨网，探查天下所有不法之事！”
梁翰倒吸一口凉气，皇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一旦这张网铺设出来……那全天下权贵士族都将会成为皇帝随时可以放在案板上的鱼，不想杀你，你可以在网里安逸的活着，想要杀你，跑都没地方跑。
这张网太恐怖了，恐怖到只能暗中存在，这要是让全天下的利益阶层知道这张网，估计会引起天下恐慌，届时恐怕会想方设法把皇帝轰下宝座！
而他梁翰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这是在火中取栗！
那么这对于他而言是重用吗？
很显然是，如果说皇帝是捞鱼的，那么他就是撒网的，尽管他隐藏于幕后，甚至九成九的暗鉴成员都不知道他才是暗鉴魁首，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权势滔天。
但什么是重用？皇帝的信任就是最大的重用！
梁翰相信，如果他将这只网编织的足够紧密足够隐蔽，那么皇帝日后一定会对他信任有加，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但是同样若是网破了，那么死的第一个人也只会是他！
面对群情汹涌，皇帝唯一的选择就是将他推出去顶罪，用他的项上人头来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说白了，这就是一把双刃剑，但是他没有选择！
这是皇帝最大的秘密，而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不办事或者办不好，他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