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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勇强收到周天受回信的时候,已经当了五个月县令了。

这个官当得真累,当然,是干事的官会累,不干事的,那就不用说了。

郑世禄现在是他的师爷,帮他分担了大量工作。但许多事情是师爷做不了的,比如审案子。

县太爷审案跟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确实是打官司双方都跪着,除非对方有功名,是个秀才。但审理的案件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案子,丢只鸡是不可能上公堂的,至少也得丢头牛。

大部分的案子反而是较为严重的犯罪,比如打人致残、致死之类的。绝大多数纠纷,往往都在基层化解了,老百姓更青睐找乡绅主持公道。除非是双方化解不了的仇怨,才会告上公堂。

上任五个月,就审理了五六七人命案,这时代的社会秩序太差了。当然也跟本地民风彪悍,加上社会动荡有关。其中三起案件都发生在太平军入境期间,有一个妇人喊冤,说她家男人被邻乡某团练打死了,双方以前有过冲突。提了证人,供认不讳,杀头!还有两起是趁乱抢走别人家闺女,最近被发现了的。剩下两起是斗殴案,一个当场打死了人,一个抬回家死了,家属把尸体抬到了公堂门前。

断案其实是比较无趣的,大多数案件都证据确凿,很多没有证据的案件,苦主甚至不会闹上公堂。比如失踪案这种严重案件,家属都是自己找人,找不到自认倒霉。当然如果发现人贩子,那是当场打死勿论,官府都不知情,因为人贩子的家属也不会告官。太平军入境期间,发生的抢劫案,盗窃案数不胜数,失主哪怕是一些大财主,也很少有人来告官的。真正的奇案,郑世禄说一个县官一辈子都未必碰得到。真碰到了就得小心,不是名垂千古,就是遗臭万年。

好在不是每天断案,作为县官,他有很多事情做。能推给郑世禄的都推给他,刘勇强经常性走访乡村,拜访各大士绅之家,基本上都是一个目的,鼓励他们发展生产,他这个县令当得跟后世的县产一样,以发展经济为优先,这就是超前的眼光。

本县最有经济潜力的产业,无非是茶叶。所以就鼓励各地乡绅多开发茶园,把路修进深山,把以前开辟不了的荒山都开辟成茶山。开荒需要前期投入,茶园投入的比农田更大,因此必须得是这些有资本的乡绅才能去做。普通人能得到的好处,无非是工作机会多了。

除了这些公务,刘勇强就是耐心等消息。他花费心思铺设了大量渠道,跟周天受这样的官员通信,了解国内战况,还交代科利帮他收集关于英法联军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刻送来。

科利也挺卖力,他帮刘勇强订购了上海的洋人报纸,还从英国定了报纸。本以为是多此一举,没想到有时候英国的泰晤士报甚至比上海的报纸消息都准确,当然速度上,还是上海的北华捷报更快一点。

北华捷报的焦点,恰好就是这场鸦片战争,当然他们不这么叫。在北华捷报的描述下,英法联军是绝对正义的。他们大篇幅的从广州的亚罗号事件、广西的马神父事件讲起,将事件整理的很清晰,如果刘勇强不是一个华夏人,站在中立者的角度,那确实就信了英法联军是正义的一方这个论调。

看着非常不爽,但还得关注。

科利这么卖力也有原因,刘勇强将周天受那里赚来的钱都给了他,作为订购3000门和采购机器设备的定金。而且告诉他,会将出售这3000门大炮的盈利,全部投入进去。双方是签了协议的,3000门大炮,只要能卖给清朝军队,科利计算保守利润都有上百万两,这得办一个多大的兵工厂!

至于双方合资的银行,科利反而没太在意,因为双方一共才投入10银元资本,刘勇强投了51%,是控股股东,但仍然用科利的名号,叫做科利银行。两个月前,才刚开始进入正轨,开始了经营汇兑、发行银行券等业务。目前正在逐步向上海等口岸拓展业务,经营规模还很小。

科利真正关心的是茶园问题,上次拍摄的照片,以及他跟刘勇强签署的代持协议,他全部在伦敦报纸上登报,登报的目的是招募合伙人。感兴趣的人非常多,这可是开办茶叶种植园啊,这项全世界最有前景的产业。所以科利可以挑选合作伙伴,有钱投资的当然以银行居多。科利没有找那些大银行,他是小洋行,合作伙伴太大容易被控制,生意场中有太多被合伙人踢出局的例子了。所以他找了几家中小银行联合投资,融资十万英镑。但这些合伙人联合派遣了代表,一位当了很多年学徒的小银行家,嗯,他现在被升级成合伙人了,银行的合伙人。

正是这位小银行家先生帮忙,科利才办理了科利银行,顺利展开了业务。

在此期间,另一位合伙人,刘勇强非常配合,甚至帮忙偷偷将小银行家带进了内陆,看了那些正在生长的茶树,给股东拍摄了照片寄回伦敦。

有了新的贷款,科利洋行的经济危机暂时结束,不过科利也是真心想办好茶园的。所有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茶叶生意上,其他领域他既不懂,也不太重视。科利正在花重金从伦敦雇佣机械师,他希望机械师能帮他研发一套制茶设备。

“先生。这周的报纸。”

科利今天谈生意回来,洋行里的中国学徒立刻递过来今天送到的新报纸,科利低头看了一眼。

突然惊呼一声:“天哪!”

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城了。

他草草看完,立刻将报纸,两份,全都让人带去建宁府,交给自己亲爱的朋友刘勇强。带两份,是怕路上丢了一份。他一直订了两份报纸,一份自己看,一份给刘勇强。

作为一个在华经商的英国绅士,对于这场战争,科利自然是希望英国打赢的,他也支持英国的战争行为,因为这是为了开拓他们这些高尚的英国商人的利益而发动的。只要打赢这场战争,中国皇帝一定能给英国商人更多的利益,科利希望这次能够得到进入中国内陆经商的权利。这样他就不用装扮成女人去他的茶园了。

刘勇强接到一周才发行一次的北华捷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这还是快马加鞭从厦门送过来的。

看完报纸,手都在颤抖。

他终于不用在忍,可以搞大事情了。

仔细看完报纸,还将上面一些核心信息翻译出来,这才兴奋的喊人。

“三虎!”

大徒弟刘三虎是现在唯二留在身边的徒弟之一,另一个土地是蒋远。

其他士兵连带他那些当军官的徒弟,都一个不少的,按照李吉言知府的命令遣散了。当然刘勇强没有那么傻,两千江西乡勇,建制都没打乱,让他们回太平村了。山高林密之地,一时半会没人关注他们。就好像在山里烧炭的杨秀清,都聚集了几万人了,官府都没注意。偶然抓了传教的冯云山,结果被杨秀清花了点银子打点就给放了,当地知府要只是知道这伙人是准备造反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收这种钱。清政府的官府就是这么低效,皇权从来不下乡,更何况是以前荒无人烟的荒山。

在将近两百个太平村安置了两千江西兵,两千建宁乡勇也不是真的全部裁撤了,其中队长以上的军官都安排了差事,通过关系送入各个地主乡绅家当了看家护院的教头。只留下刘三虎和蒋远,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忙联系的。定期都通过两人跟徒弟们通信,半年来,联系从未断绝,在信中煽风点火,让这些人对知府李吉言恨之入骨。

能不恨吗,两千江西兵现在回到太平村,成了普通的村民,没有了一个月1两银子的军饷,却还要养活在邵武府娶的媳妇孩子。只能跟着流落在此的老乡一起开荒种地,所得十分有限,仅仅能够糊口。

两千建宁兵回乡之后,情况也差不多,原本他们就是各个乡村的小门小户,所以才能被刘勇强挑中。现在回家乡继续给以前的地主种地,累死累活,一个月都不可能挣1两银子。跟着刘勇强的时候,是他们的高光时刻,回村里那都是能做上席面的。突然从中等收入的乡勇,再次回到破落户时代,心理落差极大。唯一的安慰可能也就是‘好男不当兵’这样的古训,可在现实的经济压力面前,再多的心理安慰都很苍白。

刘三虎正在院子里教小师弟练武,他是刘勇强的大徒弟,而蒋远是小徒弟,关门弟子,现在他负责教蒋远练武功,至于炮术什么的,他就教不了了。每天师父都会教他们两人炮术兵法,可他听不懂,蒋远却能听懂。他一直算不清什么火炮射界,炮火密度等数字,他总觉得摆开大炮轰就是了,算那么清楚也算不死人。但心里却很羡慕蒋远,人家脑子就是好使。

“师父,你叫我。”

“嗯。联系大伙,让你的师弟们把人都招呼起来。”

“粤匪又打过来了?”

“别问那么多,反正出大事了!”

刘勇强交代一番,又叫来蒋远。

“去上杭县送一封信,务必亲手交到钟宝三手里。告诉他,我等他消息,他如果是个软蛋,以后出门就穿女人衣服!得了他的回信,你再回来。”

蒋远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接过信也没多问,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刘勇强的三十六个在各乡地主处当护院的徒弟接到大师兄的召唤,立刻召集本队的乡勇集合,人齐后朝县城进发。

一队队人回到县城后,这才从县衙的库房里领到枪。刘勇强可不敢让这些人把枪带走,一群对裁军不满的家伙,带着枪回去万一落草为寇呢。

领完枪之后是领钱,刘勇强给他们先发了一个月的军饷,士气立马就起来了。

刘勇强的人才集结起来不到百人,李吉言就收到了消息,带着几百个府标绿营黑着脸就杀到县衙。

“刘知县,你招乡勇要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干的,无令调兵,可是死罪!”

刘勇强冷哼一声,受这货的气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只能忍着,就等这一天。

“知府大人,你看看这个。”

将北华捷报丢给刘知府。

刘知府捡起来一看,都是外国字,但他看明白了,因为刘勇强很贴心的勾出了几条,翻译成了汉字。

刘知府顿时双眼发黑:“洋人,洋人打进北京了!”

作为知府,他的信息渠道比普通人多的多,官府还经常发来各种通报,或者分享消息,或者让各地官员讨论。他至少知道洋人正在打北京。

晃过神后,立刻否定这个消息:“哼。洋人的障眼法罢了。僧王刚刚才打退了洋人兵舰,洋人就是仗着船坚炮利,兵舰都被打退了。他们就用这种伎俩?造谣恫吓?”

李知府还是有脑子力,知道自己分析,只是这次他脑子用错地方了。

“知府大人。你说的是大沽炮台一战吧,那都是去年六月的事了。今年洋人增兵,英国派兵一万五千,法国七千。现在都已经放火烧了圆明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诸园子了。”

李吉言说的是第二次大沽口战役,是去年的事情。在此之前,前年,咸丰八年五月份,还打了一场大沽口战役。当时从广东北上的英法联军进攻大沽口,这次没费什么力气就攻占炮台,登陆天津,一路杀到天津城郊。此时清廷才开始慌了,不再继续推诿,派出钦差大臣去天津跟洋人谈判,签订了天津条约。这次在洋人要进攻北京的威胁下,清廷又一次给予了大量好处,比如外国人可以自由进入内地经商、游历,自由传教这种后来频繁引发冲突的权利。

英法的胃口得到满足,舰队撤退,条约文本一式两份,一份给清廷签字盖印,一份要送回欧洲找议会决议,国王或者总统签署。签署完成后,双方还要交换条约文本。所以去年,咸丰九年,英法联军又来了。

原本他们国家的利益已经得到满足,老老实实派公使交换文本就可以了,但他们却另外生枝。清廷钦差要求他们去上海换约,英法美三国公使各带着一支舰队北上天津,一定要去北京换约。清廷退让,要求他们按照指定路线,从北塘登陆,经天津进北京换约,随行人员不能超过二十人。各国公使断然拒绝,坚持要开着舰队经白河(北运河)去北京。这种事无论是东西文化中,都是无法接受的,带着军队在别人的都城签条约,在中国文化中叫做城下之盟,是很屈辱的。最后双方没有谈拢,英法直接炮击大沽炮台,第二次大沽口战役爆发。

这一次,防守炮台的是僧格林沁,已经以逸待劳了一年,修整了武备,增添了火炮,最关键的是防守的人员是一批跟太平军打过仗的老兵。这次击沉英法联军军舰3艘,打伤了英军司令何伯,打死至少上百人。此战还创造了两个历史记录,击沉敌舰总吨位,三艘总共1514吨,还有击沉敌舰最大吨位记录,其中最大的那艘是860吨级的英国鸬鹚号。这两个记录一直到新中国打西沙海战才刷新了总吨位,而最大吨位始终没有机会刷新。

这一仗僧格林沁打的还是很漂亮的,因此清廷大肆宣扬,各地督抚都收到了通报。而且还让咸丰产生了强烈的信心,打算撕毁天津条约。咸丰的态度不重要,这件事传回欧洲,英法两国国内舆论哗然,此时的英法国民,跟英法联军的司令一样傲慢,接受不了自己的军队被东方落后的古老国家打败,纷纷叫嚣增兵,要攻占北京城。

在这样的氛围下,英法议会决议增兵,联军两万多人,还更换了指挥官。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再派小船进白河,而是从北塘登陆。运气很好,北塘竟然一个守军都没有,都被僧格林沁集中到了南边的大沽口驻防。

登陆之后,陆军朝大沽炮台进攻。清军的大炮是能打到英法联军的,威力也足以给予他们杀伤,否则不可能打沉军舰。但是清军落后的炮术,让他们只能在固定射程内射击,无法及时调整射击距离。英法联军等清军定好了炮距之后,纷纷前移了几百米,炮弹都从他们头顶越过,他们的步兵炮可以抵近炮击,这次没有大意的英法联军不出意外的战胜了,僧格林沁带兵逃离,也有说法是皇帝命令撤退。

传言,撤退之际,僧格林沁给皇帝上了密折,请皇帝离开北京去木兰围场狩猎。意思是他没有信心能守住北京,皇帝采纳了这个意见,丢下北京城撩了。

听完刘勇强描述的这些细节,李吉言跟北京那些文武大臣一样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