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回牢笼命运舛,心归尘土天地宽。
少林寺内,张虚谷与明佑的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砰!”
张虚谷一掌打出,明佑一掌抵上,双方一对掌,霎时间气劲散开,地面灰尘涤荡……
“通天雷吗?真是厉害!”明佑赞了一句。
“无量金身名不虚传,明佑大师,还请多多指教了!”张虚谷也赞了一声。
“好!”
两人再次对打了起来,围观的人群自觉的往后退出了数丈之远,将这个圈又扩大了开来。圈中两人,一人一袭红色袈裟,一人一袭黑白道袍,再度朝对方掠去,很快打的不可开交!
两人皆是世间数得着的高手,这一番交手,只见那:袈裟飘飘似风起,道袍荡荡如雷鸣,白须枯手千钧力,耄耋之躯挺如松!
两个老人,你来我往,掌对掌,拳对拳,将各自的一身绝学尽情的施展了开来!这让围观的无数人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五方亟雷掌,在意不在形吗?招式都是虚的,那一击雷鸣天穹,不但可以用掌出,甚至用一根手指也能出吗?”谷明望着张虚谷的出招,顿时悟了出来。
“哇!这罗汉拳,居然有寸劲?这是怎么做到的?”小沙弥长亭张大了嘴巴,看着使出罗汉拳的明佑,一脸不可思议……
其余的武林人士们更是聚精会神的望着,眼睛都不敢眨!似他们这般高手的切磋,许多人究其一生都未必能目睹到,如今能看到两人一展高招,用三生有幸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场中两人并未用全力,如果用全力的话,只怕那塔林都保不住……不止塔林,这周围的亭台楼阁只怕都要遭殃了……
胡蛰看着场中那两个老人的切磋,脸色愈发的冷了。
伊宁之前的那句话还萦绕在他脑海里,他没想到,如今的武林,居然还有这么多高手!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些高手都团结了起来……
如果这群人组成一支军队,那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更可怕的是,各大门派的人,远不止这些……
他不由看向了伊宁的侧脸,心中升起一丝恐惧,将整个武林团结起来,让这些高手为她效命,她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这些人日后站在朝廷的对立面,那又该是多大的麻烦?
“好看吗?胡大人?”伊宁头也不转的问道。
胡蛰不作声,他懒得回答,他觉得伊宁带他来看这帮江湖人士演武,无非是朝他耀武扬威罢了……
“也罢,反正你会回到朝廷的,这次不为难你,就当报你放人之恩了。日后若再相见,你若仍然拿着棍子对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伊宁淡淡说道。
胡蛰仍然冷着个脸,度然却拍了拍他:“胡施主,老冷着个脸做什么?好歹说句话吗,哪怕跟我说也行啊!”
看着度然那笑脸,胡蛰心头一紧,想起度然被抓紧宫中,被皇帝百般用刑,伤痕累累……可如今自己被俘,人家却绑都没绑,还给他看座……
这种反差让胡蛰心中出现了一丝裂痕来……他一直效忠的皇帝,难道真的是仁慈的君父吗?
“好!”
“好!”
忽然,看比武的人纷纷发出了喝彩声,打断了胡蛰的沉思,原来是张虚谷跟明佑已经打完了。
这次切磋,仍然算是平手。
张虚谷朝着明佑一拱手:“明佑大师,无量金身果然名下无虚,贫道甘拜下风。”
明佑双手合十:“张真人过谦了,正一武学高深莫测,不在我少林之下。”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了起来。
切磋自然不会动真格下死手,武林以武论友,何况是在如此大的场面里,两位老人自然都留了力。真要是谁输了谁赢了,总有一方不好看的,也就打个平手为止了。
这时,伊宁也起了身,她朝场中两人大喊道:“两位前辈真是厉害!”
“哪有你厉害啊!”度然忽然来了一句。
张虚谷看着伊宁,笑着说了句:“怎么,伊女侠你这绝世高手不准备下来么?”
“我下来,跟谁比啊?”伊宁笑笑。
“我来!”
“我来!”
“我我我!”
场下各大门派的人纷纷喊了起来,能跟绝世高手过招,那以后出门,就可以使劲吹牛了……
伊宁大大方方的走向场中,跟明佑,张虚谷站在了一起,随后朝圈外的人说道:“谁想上来都可以,来吧!”
随着她这一声喊,很多人就想着要上去跟她比试,说是比试,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指教罢了……
度然朝胡蛰道:“若是我身子还好,我也想跟她比试一番啊……”
“你不行……”胡蛰开口了。
“嗯?我不行?”度然一脸惊讶。
“你知道她打我用了几招吗?”
“几招?”
“两招……”
“两招?”度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枯槁的手指着胡蛰,“哈哈哈哈……真逊啊……”
胡蛰摇摇头:“绝世高手,就不是人……”
“看看看,有人上去了!”度然指着场中道。
胡蛰一眼望去,上去的是个小姑娘,不,小少妇,这个小少妇正是正一的张瑶。
张瑶走到伊宁面前,拱手道:“伊女侠,我叫张瑶,请多多指教!”
伊宁一摆手:“来吧,张姑娘!”
张瑶点头,随后凝神聚气,“锵”的一下拔出手中剑来,使出正一剑法中的一字并天式,奋力朝着伊宁刺了过去!
伊宁站着不动,张瑶剑刺过去,到伊宁面前还抖了两下,抖起剑花,让剑尖摇曳了起来,她想用这样的手法迷惑伊宁!可是那摇曳的剑还未刺到伊宁胸前,忽然“笃”的一下就顿住了,张瑶吃了一惊,只见她刺过去的那剑被伊宁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了!张瑶情急之下一拔,可她哪里拔的脱……
伊宁淡淡一笑,双指一弹,将张瑶的剑弹回,说道:“接着来。”
张瑶深感伊宁的强大,她再度吸了一口气,这回她学聪明了,脚踩星宫,踏出一套行云流水的步伐,而后转身挥剑一斩!
既然我刺过去的你能夹住,那斩过去的总得躲吧?
“笃!”
毫不意外的,张瑶的剑又被抓住了……
伊宁再度松开她的剑,又道:“再来!”
张瑶急的脸都红了,哪有这样的?这伊宁就跟一堵墙一样,根本就打不动吗……
两次撞墙的张瑶,再次想出了点子,她使出轻功,运气于脚,加快速度冲向伊宁,而后冲到伊宁面前,忽的一个虚晃之后,俯身一扫!
贴地斩!
这回你总该动身了吧?张瑶这样想着。
“梆!”
“呃……”
可张瑶的剑,才斩到一半,顿时就一沉,随后就不动了,她的身子一下被那股传到手腕上的大力带的贴到了地上!
伊宁一脚就将她斩出去的剑给踩住了!
张瑶气的一拔,可根本就拔不动……
伊宁轻轻松开脚,让她将剑拿出,而后笑了笑:“你练剑练的太急了。”
张瑶起身,问道:“我一直都是按照剑诀练的,是伊女侠你太强了……”
谁知伊宁摇头道:“刚才,我根本就没用内力。”
“哗!”
武林人士们闻言大惊,没用内力?没用内力就已经这么恐怖了吗?
张瑶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不用内力就能徒手接剑吗?
“你刚才有观察我是如何接剑的吗?”伊宁问道。
张瑶摇头,她怎么会注意这些呢?
张虚谷道:“方才,你刺向她的时候,她用的是食指跟中指夹的剑,只因你抖剑只是左右抖,她双指竖起一夹,便能一下夹住了。如果你是上下抖,那就未必夹的住。”
“这……”张瑶哪里懂这些细节……
“而你那一斩,伊女侠则是用中指与大拇指捏住的,在捏住的同时,她的食指早就做好了摁住剑身的准备,以防你变招。”
“那……那我那贴地斩呢?”张瑶问起了她最后一招。
张虚谷摇头:“你那最后一招,是情急之下出的,虽然虚晃了一下,但漏洞百出,不提也罢……”
“呃……”张瑶愣住了。
“张姑娘,用剑,手腕一定要稳,出剑更要稳!而练手则当先练心,只有心沉,手中剑才能稳。”伊宁解释道。
张瑶连连点头,后退一步,朝伊宁躬身拱手:“多谢指教!”
随着张瑶下去后,更多的人跃跃欲试,能得到绝世高手的指教,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很快,又有人上去跟伊宁讨教了,而伊宁也来者不拒,一一指点,指出他们练功时的坏习惯跟缺点来,那些年轻的武林俊杰们被伊宁指点之后,大受震憾,有的甚至感动的都快哭了……
伊女侠真是好人啊!
胡蛰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这个女人,可真是了不起!她居然毫无保留的去指点这些后生,细心且耐烦,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武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圣上啊……你岌岌可危了啊!
胡蛰心中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来……
且不提江湖上的这次盛会是何等的热闹,此刻的京城,很快就要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
京城,枢机院内,谢天正在他那黑屋子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你们是说,那个魔女出了意外?”谢天鹤眼瞪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似乎想看穿他的内心。
“是的,那个魔女似乎发了疯一般,后来跳进了水里,随后是被沈青等人救回去的……”尖嘴猴腮的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晋阳发生的事。
当然,这些事早就过时了……
“后续呢?”谢天淡淡问道。
“这……后续的消息还没到……”尖嘴猴腮的人说道。
没有后续,谢天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伊宁死了之类的话,他太谨慎了,自己掉下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死,这个魔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掉?
他还要等一个人的信才行……
“你回去吧!”谢天挥了挥手。
“是!”
尖嘴猴腮的人立马就跑了。
山西的事虽然重要,但眼下的事才是重点,谢天忽然道:“来人!”
人很快就来了,来人有四个,皆是太监。
“你们去调查一下,五月初五跟后边两日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什么马车从城门出去的,给咱家查个清楚,一个都不要漏!”谢天下达了命令。
“是!”
四个太监答应一声,立马就要走时,谢天忽然又喊道:“回来。”
看着四个太监转身,谢天又道:“给咱家去查个人,看看这个人近期有没有出过城。”
“何人?”一个太监问道。
“阮七!瑞王府的阮七!”
“是!”
太监们应声而去!
谢天沉下了眉头,抓人很容易,但是抓到之后,会怎么样呢?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救吧?到时候一乱,伊宁又会做出何等举动呢?
而瑞王的儿子朱枫,是伊宁的徒弟,虽然号称‘便宜徒弟’,但便宜徒弟也是徒弟啊……这帮人,若是要造反,十有八九会将朱枫立为新君!那么,这个瑞王,就一定不干净!
或者说,瑞王,也想当皇帝!
只要顺着这根藤,就不可能摸不到瓜!
皇帝或许没有这么清醒的头脑,但谢天,绝对有!
但是,就在谢天忙着查探大事之时,另一件大事接踵而来,程欢,被押回京城了。
程欢是被胡蛰的手下,押着从运河走水路入京的。他们自五月十九上船,在运河里一路被南风推着走,于五月二十七日傍晚,抵达了京城!而胡蛰被擒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二十五,程欢那时已经离他很远了,那时候就算伊宁追,只怕也追不上。
程欢,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个他再也不想回到的地方。
程欢一家被押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正在御书房批阅折子的皇帝,听得这个消息时,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只见他搁下笔,发出低沉的声音;“人在哪里?”
来人答道:“目前被关押在枢机院。”
“摆驾,朕要去见见他!”皇帝立马就起了身,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程欢一家三口被关进了枢机院的牢房之内,三个人还是分开关着的。此刻的程欢,琵琶骨被穿,身上套着枷锁,一头灰发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整洁,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也憔悴无比,而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光泽……
他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毫无意外的,皇帝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一身明黄的皇帝,走入了这个阴暗的牢房里,他看着被枷锁束缚的程欢,眼睛里满是怒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好好审问他一番了!
“程欢啊程欢,你骗朕骗的好苦啊!”皇帝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程欢缓缓抬头,看着皇帝,轻笑了一声:“陛下,你害我也害的好苦啊……”
听见程欢称他“陛下”,皇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脸上肌肉抖了一下,胸膛起伏起来,他怒视程欢道:“程欢,你可知罪?”
“我无罪。”程欢回了三个字。
“你还无罪?你假死脱逃,这不是欺君是什么?”皇帝怒吼道,“朕还给你封了侯!还为你掉过眼泪!”
“哈哈哈哈……那我就多谢陛下的眼泪了……”程欢冷笑了起来。
“你这欺君之罪怎么说?”皇帝再度吼道。
“天下何人不欺君?殷奇不欺君还是谢天不欺君?还是你的文武大臣不欺君?”程欢毫不客气怼了过去!
皇帝胸膛起伏,指着程欢:“你不止如此!秋行风是你藏起来的吧?还有,于凤也是你杀的吧?”
“不错!”程欢立马就承认了。
“还说你无罪吗?”皇帝冷笑了一声。
“我当然无罪!”程欢也怒视着皇帝,“秋行风已经四肢皆废,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我放他离去,又有何不可?”
“那于凤呢?”
“呵呵呵呵……”程欢笑了起来,“陛下,你当初既然派我去扬州查案,为何背地里却让于凤盯着我?”
“朕当然要盯着你了!”
“那于凤,我当然非杀不可了!”
“你!”
皇帝指着程欢,手指都在打颤,显然被气的不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当皇帝当了这么久,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你只会猜忌,猜忌这个,猜忌那个,到头来你看看!”程欢声音大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手里还有可用之人吗?啊?”
“朕轮不到你来教训!你这个乱臣贼子!”皇帝大声道。
“哈哈哈哈……”程欢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而后沙哑着声音道:“我,我乱臣贼子?哈哈哈哈……”
“难道不是吗?”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乱臣贼子!伊宁也是,董昭也是,甚至苏博王烈,高询贾班,他们都是乱臣贼子!”程欢厉声道。
“你……”皇帝被噎的说不出话了。
“昝敏,东华会的天尊,谢天,殷奇,这些才是你的忠臣!对,他们都是你的忠臣,哈哈哈哈……”程欢又笑了起来。
皇帝脸色通红,红的都快成了猪肝色了,他死死盯着程欢,他没想到这个程欢居然这么硬气,敢这么顶撞他……
程欢又笑了一阵子,然后道:“我当初离开老家,进入朝廷,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选择……当初,我甚至一度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明君……可现在……没想到啊……我的好陛下,你简直是个十足的昏君呐……哈哈哈哈……”
皇帝听着程欢这些话,慢慢的,起伏的胸膛平静了下来,他看着程欢那断了臂膀的肩头,忽然说道:“程欢,你就这么恨朕吗?”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当初瞎了眼。”程欢别过了头,懒得看皇帝了。
“朕派于凤去查你,就算查出了什么,难道朕就会定你死罪不成?”
“谁知道呢?我的陛下,你下令斩的人可不少了……当初我被昝敏围困镇戎堡,你一兵一卒都没派过来,满朝文武都喊要斩了我的时候,想必那个时候陛下动过心吧?”程欢又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皇帝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程欢继续道:“陛下长居深宫,恐怕早就忘了战场的惨烈了……我们在前方血战,浑身伤痕累累,困卧草地,渴饮雪水,可陛下你却在后方猜忌于我!当初要不是伊宁力保我,让我去夺回喜峰口,将功赎罪,恐怕我早就沦为了陛下的刀下鬼了。”
皇帝闻言,心中一紧,当初他的确动过这个心思……
“后来,我追出草原,追上了昝敏,在草原上跟昝敏血战一场,两败俱伤……当时,我多希望陛下能派人来助我一臂之力……可陛下当时,恐怕觉得我投敌了吧?”程欢又说道。
皇帝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扬州之事,本就是一锅烂粥……谁都不干净,谁去查,都会受到牵连……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将损失减到最低了……可是陛下,那时候,你就已经觉得我跟江湖人士勾结,来欺骗你了吧?”
皇帝仍然不作声。
“是,我承认,我是跟江湖人士有来往……”程欢笑了笑。
“你终于承认了吗?”皇帝插话道。
“当然,我不否认,可陛下你,不一样跟江湖人士有来往吗?”程欢尖锐的说道。
“朕怎么会……”
“伊宁!她难道不是江湖中人吗?陛下,你不是说过,她是你朋友吗?”程欢看着皇帝,露出嘲讽之色。
皇帝又被气到了,程欢这是诛他心啊。
然而程欢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又道:“东华会叛乱的时候,我深入西川,跟那天尊血战,最后折却一臂,终是带回来他的人头,我这功劳,不小了吧?”
皇帝偏过头,不想回答。
“我身躯已残,只求归家养老,可你为何不答应?非要将我一家关在京城,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被囚禁是什么滋味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吗?”程欢质问了起来。
“朕给你封了侯,还要怎样?”皇帝大声道。
“哈哈哈哈……封侯?苏博也封了侯,可他呢?他现在人呢?”程欢声音比皇帝还大!
皇帝脸色一滞,提起苏博,他心头一塞……
“你只知道平衡朝堂,你只知道利用他人,你只会用你的权利玩弄人心!你不知道,我程欢在京城里,文官不理我,武将不交我,我一双儿女,儿子娶不到妻,女儿不好嫁人!因为我一家人,都在你的软禁之下,因为我程欢,是你猜忌的对象!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也不会去了解!他人的死活,你根本就不在意,你只在乎你自己!”
程欢发出了最后的怒吼,这一通话他憋在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了……
皇帝一字不落的全听完了,听完之后,皇帝又别过了头……程欢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了他的内心深处……他不敢去直视,更不敢去面对……
“行了我的陛下,我话说完了,要杀你就杀了我吧。”程欢淡淡说了一句,如同释然了一般,耷拉下了脑袋来。
皇帝握起了拳头,他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心待死的人,心里头五味杂陈!
程欢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失望!
对,对皇帝无比的失望……
只有失望,他才会心灰意冷;只有失望,他才会提出辞官;只有失望,才会选择假死脱身;只有失望,他如今才会对皇帝发出这般怒吼……
程欢已经把皇帝看透了!
程欢话落之后,整个牢房安静的如同坟墓一般,地上落针可闻……
皇帝被他的话给震惊了,震惊的难以开口反驳。而程欢,却再也不想说第二句了。
正当此时,谢天的声音传来:“圣上,能否让臣见一见他。”
“进来!”皇帝吐出两个字。
一身黑袍的谢天,很快走进了牢房。他看着坐在地上的程欢,冷笑一声:“程欢啊程欢,你可真厉害呢……”
“谢天,你这老狗,就不用龇牙了,也别想审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程欢冷冷道。
“是吗?这还没上刑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说呢?”谢天张开那朱唇,阴燊燊说道。
“哈哈哈哈……”
程欢咧嘴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朝门口大喊一声:“伊宁!”
谢天跟皇帝闻声猛然回头看向牢房之外!可就在此时,程欢拼命使出全身力气,转身一头,就朝着牢房的墙壁撞了过去!感受到身后有异的谢天,连忙一把冲过去,拽住锁住程欢的锁链,猛地一拉!
“想死?没那么容易!”
“砰!”
一声巨响,谢天终究是慢了一步,程欢一头撞在墙上,牢房的砖都被他磕出了裂纹来……裂纹之侧,鲜血淋漓……
但是,幸亏谢天这一拉,卸去了程欢撞墙的一部分力道,程欢,没能一头撞死……
当那一声巨响传来,皇帝浑身一颤,他看着一头鲜血的程欢,手指都在发抖……
他居然,不惜一死吗?
是的,痛快骂了皇帝一顿的程欢,就是想一心求死……
他们这对君臣,早就已经割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