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婆母之言,罗妤挑着杂役粗活,代替粗使下人,埋头做事,不辞劳苦。
经过这些日相处,妘艺钗对罗妤性情,稍有了解。
罗妤,精于工事,不缺银两,因此,不看重身外之物;亲人虚伪,她自小缺爱,故而,极其重视情义。
寻常人,做完粗活,妘艺钗需给足够银两,那人才能不觉疲累。罗妤则不然,无论得到多少银两,她都无动于衷,唯有收获情意,她才会有所动容。
妘艺钗精准抓住这个弱点,每日赞不绝口,极尽美词,赞扬罗妤贤惠,使她舒心惬意,丝毫感受不到身子抱恙,于不知不觉间,失去孩子。
一声声夸赞,罗妤逐渐迷失自己,不停做着粗活,日复一日。
飞飏居,妘艺钗闲坐,得意洋洋。
“照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见红,送医之时,已无转圜余地,只得被迫选择,流去孩子。”
鄢塘附和一句,转而担忧。
“母亲明慧,孩儿佩服。”
“但,此举,不会伤着妤儿吧?”
妘艺钗不以为意。
“不会。”
“你放心,人没有那么脆弱,经得起蹉跎。”
鄢塘悬心一落。
“那就好。”
妘艺钗颦眉。
“坞儿今日请安来迟,有些奇怪。”
鄢塘瞳仁,覆一抹惊讶。
“莫非,淡潸居有情况?”
妘艺钗得意之貌,更加张扬。
“很有可能。”
“呵,罗妤,跟我斗,只有这一个下场。你休怪我,伤你孩子,要怪就怪,这个孩子来得不合时宜……”
话音未落,鄢坞走来,一脸无奈,回应她的话。
“母亲高兴得太早,孩子好好的,并无任何异常。”
他站定,行礼。
“敬请母亲安好。”
妘艺钗虚扶一把,示意入座。
“怎会如此?”
“按说,我的计策,应该有效。”
鄢坞禀知情况。
“趁她熟睡,我唤来府里郎中,为她诊脉。大夫言之,前时安胎,十分稳固,是故,她做些粗活,并不碍事。”
“母亲,你上哪儿找来那位妙手医女,简单安胎两日,胎象竟能稳固至此?”
始料不及,妘艺钗愕然。
“我不甚知晓曙英县,安胎医女何在,所以求问鄢大人。那医女,正是他找来的。”
“鄢大人何故热心,寻来那么一位厉害人物?唉,真是好心办坏事。”
“怪不得她肚子,一点动静也无。”
鄢坞几分无奈。
“母亲求问之时,没有说明我们目的?”
妘艺钗解释。
“鄢大人忙得很,我不及说明,他急急答应下来,便去公忙。”
鄢坞黑着一张脸,无情责怨。
“都怪母亲不谨慎。”
“这下,如何是好?”
妘艺钗忿然作色,表意不满。
“这是意外疏漏,怎么能怪我呢?我尽力了。”
鄢塘出言制止。
“母亲、大哥,请莫争吵。”
“争执,徒劳无益。这个方法行不通,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反正,玥皇丧仪期间,就算你们顺利离婚,我也娶不成。”
“不急,慢慢来。”
妘艺钗提醒。
“国丧,就快举行,不剩多少时日。”
鄢塘改话。
“是吗?那你们快点,我急切万分。”
鄢坞训斥。
“光是急切,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鄢塘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伤害妤儿之事,我没主意,想不到办法。”
“另外,你们所作所为,我一概不知,不关我事。”
鄢坞怒瞪着他。
“你倒摘得干净,恶人皆由我们来做。”
鄢塘一脸单知无害。
“我还小,淳然不懂世事。”
“辛劳母亲、大哥,为我筹谋,多谢多谢。”
鄢坞由衷评价。
“油嘴滑舌,全家属你蔫坏。”
妘艺钗思量半天,最后决定。
“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先让她做着粗活,大不了,我们多等上一段日子。她毕竟是孕妇,身子孱弱,我这一计,总会见效。”
“当务之急,我们应当寻个由头,赶走罗员外夫妇。”
“有他们在,甚为碍事。”
鄢坞深表赞同,与母亲一同谋计,请离罗笠斌夫妻。
次日,鄢坞与几位好友约好,同去花楼寻乐。
他欺骗罗妤,说是约在茶馆,如花如茶。
玥皇丧仪期间,花楼亦哀,人人身穿雪色衣裳,不闻一丝笑声,与平日景象,大不相同,于鄢坞等人而言,别有一番风味。
罗妤并未生疑,专心做着粗活,期待母亲赞许。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她浑身无力,手中木桶掉落,桶中水倾倒而出。
“来人……”
她气力不足,轻唤一声,随着头晕加重,气息越发薄弱。
“救命……”
微风徐徐,本该清新怡人,她拼命喘气,却觉不出一分清爽。
呼吸,愈加急促,伴着心处疼痛,剧烈袭来,她承受不住,昏倒在地。
妘艺钗一直派人,盯着罗妤动向。
闻知好消息,她立马下令,支走府里所有人。
她寻由,下人做工辛苦,遂请他们吃饭,以作酬报。
她特意选在一处饭馆,远离鄢府。至于,为何不带上罗妤,是因为儿媳尚在孕中,不宜外出。
如此一来,罗妤孤立无援,怜怜一人,昏在院中。
顾沅穹、庄玮,隐身暗处,将这一家凉薄,尽收眼底。
庄玮请求。
“劳烦桐仁兄,代为照看罗女娘,我去请石大夫。”
顾沅穹热忱。
“我的爱驹,借给你,你快去快回。”
庄玮拒绝。
“不必。”
“为防不测,我前几日便安排石大夫,住在鄢府一侧,锦睇轩。”
顾沅穹予以肯定。
“江仁弟确有先见之明。”
庄玮健步速行,请来医女,为罗妤缓解疾痛,安脉保胎。
事罢,医女离去。
顾沅穹见状,钦佩之感,油然而生。
“仁弟前时有言,不介意她怀着他人之子,果然言行一致。”
“你之真情,令我折服。”
“只可惜,仁弟默默付出,罗女娘一事不知,岂不叫人扼腕?”
庄玮面色,略显窘迫。
“她为人妇,我所做之事,尽数见不得光,说白了,就是小人之行。”
“难为桐仁兄,竭力寻词,勉励小弟。”
顾沅穹纠正。
“什么见不得光?什么小人之行?仁弟太过自谦。”
“仁弟此乃打抱不平,以后还要锄强扶弱,仁弟之行,何其光明,堪称我辈表率。”
庄玮低眸。
“仁兄谬赞,小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