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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丹药呈在桌上,多是圆润小巧,还带着一丝炉火的温热。

待桌上的丹,都被一一品鉴过之后,仅剩下最后的五颗丹,格外得打眼。

不单是其颜色有别于其他丹的褐,是泛着赤莲芝的墨红,更是它们的样子,比一般的丹要大了一圈。

“我看这第一轮,便是岐山派楚铁狗第一,天明宗尤亮第二了。各位可有异议?”

“等等,这不是还有么?”老翁手指轻点在放着五颗丹的小碟。

“这……”黄衣女子咽了咽唾沫,说:“这什么怪异的丹。我,我可吞不下去。

“是啊,这女修,看着长相乖巧,做事上,炉子炸了不论,怎的这丹,也好生的奇怪。”

“是啊,刚刚那男子还大言不惭,如此丹,我看,多半是废了,也无需再尝了吧!”

“不可,岂能以貌取丹!那便由我,来试试吧!”

白发老翁拿起一颗丹,正欲放进嘴里,只见旁边的人要么出言阻止“吴老,别”,要么扯着他的衣裳,口中振振有词“吴老,三思而后行啊!可别吃出了毛病”。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他慈眉善目间,给人一种亲善安详的感觉。

他不假思索,口吻坚决:“这丹也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炼成的,难道还有毒不成!再说了,我却也十分地好奇,这‘更好些’的丹,到底是夸大其词,还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说着,他将丹吞入了口中。

初始感受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混着一丝赤莲芝的甘甜,仿佛一股清泉在舌尖流淌。

随后这味道扩散到整个口腔,又随着丹药的融化,从喉部开始,缓缓坠入腹中。

那灵草里蕴含的天地间最精纯的元气,在肚子里逐渐漫开,化作了滴滴露水。

露水不断涌出,从一个小水洼,变成了一汪浅水,又汇成一片茫茫大海。

灵力如风,轻柔而有力,穿梭在海面之上,轻拂着水面,激起一圈又一圈清漪。

不但濯清了身体的疲惫和杂质,更是留得一片清新与鲜活。

老翁不禁闭上眼,身子恰似真的处在那美丽而神奇的海潮边,感受着和风徐徐和波纹跳跃。

周围的人见他良久没动动静,都止不住慌了神。

一阵阵“吴老”、“吴老”的呼唤,这才将老翁拉回了现实。

他将盛放丹的小碟,向众人面前推了一推:“或许,大家也可以尝尝。”

黄裙女子狐疑地看了看其他人,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吴老,这确定能吃?”

老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阳光透过大殿的门窗,将殿内照得亮堂堂的。

水镜上那名女修周围虽是一片狼藉,可她脸上看上去越加的娴静,不以为意中更显得镇定自若。

“既然吴老都开了口了,那我也来试上一试。”

年轻的男修仰起头,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下,丹便被投入了口中。

初时,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而后他嘴角微微下撇,形成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苦笑,显然是,内心还有抵触和难以置信。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宛如夜空闪烁的星。

眉头逐渐舒展,嘴角也渐渐上扬,体内的灵力一点一滴地汇聚,不断流转间,身体上竟是如沐暖阳般的畅快和舒坦。

旁边的天明宗长老终于是坐不住了,他也跟着吞下一颗丹。

良久之后,纵然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情,他还是放弃了挣扎,平复了心情。

他慢慢抬起头,眼中的不甘早已化成了面对事实的坦然,他开口道:“这局,虽有不甘,但确是这女修胜了。”

年轻的男修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那丹炉都炸了,想不到这丹,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反而是出奇的好。不但灵力恢复的快,而且这灵力既纯净又醇厚,实在是罕见。”

“嗯。”白发老翁将胡须顺了顺,他眼中笑意分明。

他又问道:“这女修,是何门何派?只是小小的回气丹,都能有如此造诣,我倒是越来越期待她下面的表现了。”

黄衣女修翻了翻手中的名册,直至翻到某一页,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这87号,是苍溪派的贺清婉。”

“苍溪派?”

“没曾想,这小小的门派,倒是出了这么个人才。”

“这第一轮,魁首给她也算是实至名归,接下来,且再看着她的表现吧!”

广场正中,那个五丈高的大屏,丹比第一试,夺魁者显示着岐山派楚铁狗的名字。

不过半刻,只见楚铁狗的名字向下落了一阶,这第一名俨然换了人,成了“苍溪派 贺清婉”。

“师弟,快看,是师姐!”林邈忍不住欢呼,手背不经意地擦过身旁肖琰的手。

但她显然没注意到手边的动作,只是沉浸在一阵喜悦之中:“师姐也太厉害了!”

看着手边那白嫩的小手,肖琰动了动小拇指,想去勾它,却又被一下子拽住了袖子。

阳光洒落,少女的脸上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粉,她那扑朔的眼睫犹如蝶翼轻颤,勾出几分灵动和雀跃。

她唇线清晰而柔和,微微上翘之时,宛如盛开的山茶,娇艳欲滴。

红唇轻启,只听见一句轻声细语:“师弟?怎么不说话?”

肖琰还沉醉在心中所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半分的反应。

林邈踮起脚尖,将脸凑到了他的跟前。她的瞳孔黑亮如墨,眸中更似盛着潋滟片片芳菲,又开口道:“师弟?”

肖琰蓦地惊醒,看着眼前那白皙如玉的脸庞,心中陡然窜过一抹慌乱。

他突然收敛住笑意,显得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拘束。

将手攥住衣服的一角,他说:“师姐?你叫我?”

林邈站正了身姿,说“对呀,喊了你几回,你都没有反应。师姐第一轮胜了。”

说着,林邈用手指着大屏的方向。

“嗯,大师姐很厉害。”

“对了,你刚刚在想什么?”

“师姐,你想知道?”

肖琰弯下背,嘴角像噙着一丝坏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邈,口中又重复了一遍:“师姐,想知道吗?”

被他这么看着,林邈心中跳得飞快,她红着脸,一缕羞意涌上心头,显得有些局促。

转过头,不去看他,林邈口中的话语也变得磕磕绊绊:“我,我不想知道。”

手蓦地被他握住,林邈扭头看他。

刚刚明明还是一副挑弄人的模样,现在也如突然的,脸颊上泛起一片鲜艳的红晕。

他明净清澈的眸中,似燃烧着火苗:“师姐,我……”

“林师妹!”一阵女声,打断了这和风轻柔,花红似火,一派旖旎缱绻的好风光。

“真的是你!”

待到走近了,女子一身红衣绮丽,笑容灿烂:“自上次一别,我们真是擀面杖发霉——好久不见面了。”

林邈转过身,看见褚依依也十分得欢喜:“褚师姐,好久不见。”

想起刚刚看见林邈和肖琰时的情景,他们似乎、好像、仿佛、宛如在……

褚依依突然有些懊恼,也只能怪自己嘴快,看见了,便一句“林师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她有些心虚地看着肖琰,说:“那个,肖师弟,我刚刚,米锅刚开抽柴米——关键时刻不讲合作,你,不会怪我吧?”

肖琰双手握了握拳,斜了她一眼:“褚师姐,你说呢?”

褚依依抱着手中的琵琶,面上有些委屈:“怪我怪我,是我米汤洗头——糊涂到底。让肖师弟你梦里结亲——好事不成了。那个,要么我走?”

最后一个字落下,这桃粉的身影,一溜烟儿不见了。

她轻轻地走,正如她轻轻地来,她挥了挥衣袖,又留下一句:“肖师弟,加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刚刚肖琰那模样,明显是要表白,褚依依都看出来了,林邈又怎会不知。

她故作镇定,显得无辜纯良:“师弟,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肖琰顿了顿:“我是想说,今日天气,甚好。”

“没了?”林邈险些身体歪斜,脚下一个趔趄;“就这?”

“嗯。”对面的人就回了一个字。

他双手扶在林邈的肩膀上,将她转了个身:“又开始了,师姐先好好看大比。”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么!

林邈双肩耷拉下来,有些小失落。

第二轮比拼的是制作化毒丹。

炼制好的丹药,都一一盛在小碟中,按顺序标好编号,整整齐齐摆了一大张桌子。

将丹投入毒水中,以灵力化开,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沸腾了一般,渐渐冒起了气泡。

随着化毒丹的溶解,墨绿色污浊的液体,颜色开始变淡,最终变成了清澈透明。

男修刚要为这颗丹评个“上等”,只单单描绘出了一条横线,清水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绿。

慢慢地绿意扩张,变成了一条线、一个圈,整碗水,又恢复了最初的浑浊。

“可惜了。”

男修毫不犹豫,在那个横线之下又补了两笔,一笔竖、一个点。

只见那52号的页码上,出现了一个醒目的红色的“下”字。

另一个碗中,丹药溶解在黑色的液体中,化作长蛇吞噬掉周围的暗黑。

良久,那水中只剩了一团浅浅的墨渍,却再也是没了变化。

“对了症,就是这剂量没有把握的好,差了些。”他摇了摇头,在本子上写了一个潦草的“中”字。

又过了一个时辰,所有的丹都被测评完毕,这桌上剩了两只碗,碗中的水皆澄清见底,毫无一丝杂质。

“你们说,这19号和87号,谁更胜一筹?”

老翁的胡子险些要撸得更加稀疏,看着指缝中夹杂着两根白须。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白须便如轻羽一般,飘飘然,落在了地上,隐去了踪迹。

年纪四十有余的天明宗长老率先开了口:“要论这解毒的速度,19号显然是快了些。”

黄裙女子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她脚步轻盈,身姿曼妙,随着步伐起伏,腰肢柔软,曲线优美,如同一只翩然起舞的蝶。

她开口说话,声音软糯且拖长了尾调,恰似银铃般的动听:“这87号,我刚刚看了,虽然丹药起效慢了些,但却是将毒素清除得干净又彻底。”

“你瞧瞧19号的这碗里,怎么就不干净,不彻底了。”

女修不依不饶:“这19号解毒的过程着实霸道了些。”

见争执不下,众人要齐齐拜向白发的老翁。

只见他浅笑了下,说:“我问你们,若是中毒之人,会有何症状?”

年轻的男修抢着答道:“这,确是不太好说的。若是一些轻浅的毒,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或是脸上出现皮疹、红肿也都是有可能的;若是中了深重的毒,那便会抽搐、昏迷、吐血,严重的更是会导致死亡。”

“不错。”

老者继续说道:“不管是中了何毒,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中毒的反应,也会引起身体的不适。19号的丹固然能够解毒,但正如花龄所说,它解毒之过程过于霸道,原本就身子抱恙,还要再承受一次转化、修复之苦,若是孱弱些的人,也未必能抗得过去。”

听得老者这么一说,旁边的黄裙女子,便是花龄了。

她艳丽的脸庞挂上了洋洋得意:“就是啊,这87号的解毒丹虽然起效是慢了那么一丢丢,但是药性温和、不伤身,潜移默化之下便解了毒,实乃好丹。”

“你们说呢?”

众人双手皆拜于胸前,异口同声:“吴老说的是。”

阳光倾泻,金色的光束穿过云层投在了殿外的大屏之上,将本就光滑如镜的银幕,照耀得更加亮眼刺目。

只见流光溢彩间,画面跳闪,第一的名字跃然于上:

苍溪派 贺清婉

第三场比试,又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此次是自主命题阶段。

也就是自己选择所要炼制的丹,挑选相应的制丹材料。

贺清婉从储物袋中拿出碧琉球,静置在手中。

“快看,那女修手中的是什么?”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皆将目光转向了贺清婉所在的水镜画面。

只见画面中,女修手中的是个球形的的法器。

球体不大,刚好能被她一只手握住。

球身外壁是一层半透明的绿色琉璃,还镶着金边,周围也雕刻着一些复杂的纹理。

“咦,这不是我岐山派的碧琉球么?怎么会在这女修的手中。”说话的人正是岐山派的掌门人楚稷。

儿子是丹修,正在参加大比,做老子的自然也要关心关心。

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观看观看比赛的情况,刚到殿中,便瞧见了这一幕。

周围丹道的长老们都一一拜见,尊称了一声“楚掌门”。

同各位问了声好,楚稷便转向白发老翁,行了一礼:“吴长老。”

“不知楚掌门说的碧琉球是何物?”旁边有人问道。

楚稷一边注视着水镜中的女修,一边说道:“碧琉球是我岐山派的法器之一,因其特殊,可以存放一些至热至寒之物,防止侵蚀人体。”

“至热至寒之物?这里面总不至于装的是冰魄草吧!”

年轻的男修转头看向其他人,嘴里又忍不住讪笑了两声。

旁边的人先是齐刷刷地面露震惊之色,随即指了指水镜中的画面。

只听得男修又是一句:“怎的?你们一个个的,这是什么表情。”

说完,他也向水镜望去。

只见那画面中的女修不慌不忙,口中念诀,催动碧琉球打开,一株小草缓缓升起,映入了眼帘。

小草的叶子是淡淡的蓝绿色,中间还有几个紫色的、黄色的和白色的花苞。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那脸上的惊喜之色,比这外头的日光还要强烈,比这秋日的天气还要飒爽。

“冰魄草!”

那句异口同声,有如狂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整个大殿,带来的不仅仅是巨大的回响,更仿若纵横的剑气,引起心灵的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