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陈妄、佘蝶庄两败俱伤,没有机会保住排名,无缘加入东方道宫了?”
千紫菱双手叉腰,满心疑惑的看着十一号擂台主事,喃喃自语道。
她刚刚经过一场比斗,还未做休息,便收到这样的消息,顿时呼吸急促,阵阵胸口起伏如同波浪翻滚。
“据传他们是道侣成双,出入成对,羡煞了好些我千秋域的少年人物,他们怎的还打起来了,还下了这么重的手?”
“老奴也不清楚。”那十一号擂台的管事乃是一位鹤发老妪,年岁已长,见惯了情爱传说,答道:“可能是小情侣闹了什么矛盾。但闹得如此凶的属实少见...”
“陈妄师弟曾力挫那镇法城的弃徒宫钰白,佘蝶庄师妹我也见过,端的灵动可爱,很是讨人喜欢。”千紫菱目不斜视,直望向不远处的十三号擂台,陷入一阵思索当中。
其他人倒还罢了,那佘师妹,她则是实打实的欣赏。
东方道宫之中,除却千秋商盟成员的各家核心弟子,便是一些被提拔上来,天资优秀的仆从、管事及下人。这些人中,出身商盟之中的修士自然便是各家的公子、小姐,这些人向来趾高气昂,一个个脾气大得很。千紫菱虽刁蛮,却也只是任性惯了,待人接物并没有那种自大之心,与他们合不来。
另一批,则多是自卑贱家庭出身,因为各种原因提拔上来的少年少女。这些人对千紫菱,或是毕恭毕敬,或是暗含敌意,始终做不到与她平等交流,因此也极少有能作为她朋友的人物。
再有一点,虽然不愿承认,但修炼一途,千难万险,修士之中终究还是男子占比更大。东方道宫相比家族势力,更类似宗门形式,看重弟子的意志和天资,其中也是少年更多一些,能占上所有弟子的七成。
女弟子本来就少,有自信和本钱到达千紫菱身边的,自然更是十分稀缺。
佘蝶庄却不一样。
她是散修身份,却自信洋溢,灵动活泼,能够在小英杰会第一阶段取得第十三名的位置,她的实力显然足以与千紫菱相提并论。
不只是本领,这蝶庄丫头还生得娇俏貌美,娇小玲珑的身姿配上古灵精怪的性格,更是让我们的千三小姐保护欲剧增,老早就想把这个灵气逼人的少女拥入怀中。
“说起来,管事,我如今在东方道宫中的名声如何了?”
十一号管事见千紫菱忽然换了话题,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略做了回忆才说道:
“自您第一阶段得了这小英杰会的第十一排名,思秋殿中便再没有过聒噪的口诛笔伐了。”
“哼哼,我就知道。”千紫菱闻言,顿感心悦,不无得意的笑言道:
“真以为三姑奶奶是凭着千家的背景才得到祖师的传承?一帮蠢材,还没有陈师弟佘师妹让人顺眼!”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径直走下十一号擂台,寻了个空旷的位置盘坐下来,就要凝神运功恢复体力,一边吩咐道:
“管事,劳你一刻钟后打断我的修炼。我有办法,可以保住蝶庄师妹的排名。”
悬壶堂中,相比小梦君只消一刻钟左右便清醒过来,小夜君却是昏迷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才在医师和丹师的联手调养治疗中渐渐醒来。
“嘶——!”
他刚一睁眼,便感到左臂、胸口、右腿各自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特别是胸腔之中,更是剧痛无比,钻心的痛觉直冲脑海,惹得他连初醒的迷茫之感都没有体验过,便满头冷汗的瞪大了眼睛。
小太子想要起身,却感到腰肢全无力量,胸口则如同漏风一般,呼吸之间竟能感到阵阵泄气,这才没了动弹的念头。
“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那刚刚收起小刀,擦去满头汗水的主刀医师,见他睁开双眼,顿觉惊喜,朝着一旁的助手喊道:
“真是个好小子,身体素质很是不坏,清醒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主任,冷静!”那助手见他开心不已,只好陪笑着说道:“您声音太大了,惊扰了伤者便不好了,更何况病房之中禁止喧哗...”
“对对对!”这主刀医师连忙收敛了那股兴奋劲头,转而朝着夜君邪轻声说道:
“小友,你重伤初愈,便不要想着走动了。先在床上躺上一天,让外置组织帮你把伤口彻底愈合好...”
“外置,组织?”夜君邪疼的直抽冷气,疑惑地说道。
“这个涉及医学知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你只需要知道这种东西能够帮助你的肉体加速伤口结痂愈合就行了。”那助手笑着看向夜君邪,一边翻出一本古朴的书卷,说道:“你若感兴趣,可以研习一下我们的医书...”
“不必了。”对于助手热切的眼光,小太子则是果断的拒绝了。
“额——”那助手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看起来有些失落。主刀医师却没有在意这些,笑着说道:“你既然清醒过来,便算是度过了危险期。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哥几个,咱们出去。”
他说罢便转过身去,揽过那位举着医书的助手,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小声说道:“人家是神枫宴比的少年高手,哪里会对学医感兴趣?我道传扬任重道远,你呀,操之过急。”
“这个...”夜君邪虽然身体重伤,脑子却没受影响,自然看出来那助手明显是想借机传扬医术。医道在元界历史上自古被与经商、巫蛊并列一类,被当做奇技淫巧,是这几百年来,悬壶堂的发迹,才稍稍改善了这种现状。
他受君氏儒学影响,自然也有一些刻板印象。此时细细感悟体内,发现确实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加速了自己的伤口愈合,并且全无副作用。这才对那医书有了几分兴趣。
“要不,留与小弟解闷也行...”他讷讷的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那助手顿时喜形于色,将医书摆在他的床前,丝毫没有意识到用一本知识类的书籍解闷,还有小夜君目前根本动弹不得的这些不合理之处,便笑嘻嘻的跟着医师离开了病房。
随着众人的离去,这小小的病房瞬间变得静寂起来。
“梦君...”小夜君独自一人,便不自觉的想起小尉迟来,顿时记起不久前自己还被她贯穿胸膛,感到一阵心闷。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恼我至此?”
除却愤怒,小太子感到更多更深刻的,是茫然之情。
根据擂台对峙时小梦君的话来看,她对自己显然是有些误会。尉迟梦君口口声声说自己欺骗了她,但夜君邪细细回忆路途的经过,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无心之失,确实从没有欺骗过自己的青梅竹马。
再者,即便自己骗了尉迟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谎言能让她愤怒至此,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辣?
然而不待他深入思考,一阵奇异的波动从衣袖中传出,有无比精炼、淳厚的神魂汇聚方圆之间的灵气,渐渐在他上方形成一道法相。
这法相如同真灵境界修士所释放的真灵宝像法身,只是有些残缺不全,灵气凝成的衣袂看起来模糊而古老。
“周边无人,我才好现身。”这法相虽然是灵气所化,其中却寄宿着真正的、尚且活跃的神魂,因此可以算得上另类的“活人”。他张嘴发话,对夜君邪的状态感到惊讶无比,声音显得空灵而清冷。
“小邪太子,谁把你伤的如此之重?”
这法相调整姿态,横亘身子,与躺在床上的小夜君四目相对。
只见他虽然法相模糊,但还是掩盖不了俊朗的容貌。那一身龙纹长袍和帝月玉冠,则是帝夜中无比尊贵的身份的象征。
这一身衣饰,正是只属于帝夜君王的帝冠龙袍!
“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手段狠辣的择煞高手罢了。”夜君邪看到这鬼魂一般显得虚无缥缈的法相,倒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平静的答道。
尽管此刻小梦君与自己的误会还没有解除,甚至矛盾都还没有解决,但他还是不愿在这位面前告她一状。
别看这法相看起来有些落魄,他乃是帝夜传承数千年的护嗣帝鬼!其由埋入永夜帝葬的历代夜君的一丝残魂逐渐组合而成,虽不是任何一代夜室祖君的魂魄,却是灵魂飞升的那些帝夜祖君的元界代表,上可直达祖君天听,下能遣使万千皇子!
若论在夜氏一族的权势,便是当代夜君也未必能与之相比。
但是,这帝鬼只会在紧急时刻才有可能逾越规制,僭越当代夜君。它的职责所在正如其名,乃是守护帝嗣。自数千年前开始,这尊帝鬼便陪伴了一位位夜太子的成王之路,目送一尊尊惊才绝艳的夜君从辉煌到老去,最终葬入永夜,为它的存续献上一丝残魂。
他诞生至今,经受了数百代夜君的残魂洗礼,也便养成了高深、冷漠的性格。帝鬼没有属于自己的魂魄,能够诞生意识只能说是天与之幸。他虽然不曾修炼,神魂中却残留着历代夜君的战斗记忆和功法神通,因此只要附上肉身或者法相,便能只凭肌肉记忆使出各种已故夜君的武道绝学,绝对算得上一位大高手!
“目光躲闪,心思跃动。小邪太子,你说谎了。”帝鬼目光幽幽,仔细端详着夜君邪的状态,一边说道:
“你这就属于说谎说的少了。昔日名辰太子,也即是你的太爷爷,他就是说谎的高手,扯起瞎话来没有任何面部变化...”
“打住!”夜君邪许是疼痛难忍,身子一阵抽搐,喊道:“别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他也是听着历代夜君的传说长大的孩子,对祖辈的光辉形象也曾憧憬不已。但自从小夜君身宿帝鬼神魂,从它这里了解到诸位夜君身为太子时的稚嫩行径,这种热情被实打实的消磨了不少。
“本殿下才不学说谎!”夜君邪一边尽量忘却帝鬼刚刚提及的自己太爷爷不光彩的往事,一边硬着脖子说道。
“好好好,君邪是比名辰乖巧一些。”帝鬼微微一笑,告诫道:“你别这么激动,你看你胸腔都漏气了——”
“既然你不愿意告知本尊,我也不便多问。”帝鬼眉眼微眯,虽然还是挂着笑意,语气却含着一股威严和冷厉:“只是你要记得,帝夜的太子没有平白受伤的道理!若是平辈不敌,日后就要更加勤勉,争取早日报仇雪恨!若是强者欺凌,便该由本尊诏示帝魂,出动强者为你找回场子!若是意外蒙难,则我帝夜满朝文武,帝位所居,全力出动,为你清扫敌寇,斩草除根!”
他说罢,又转变态度,以一种父辈的口吻,疑惑地问道:“还有,你为何还自称殿下?小邪太子,我帝夜的太子按礼数应当自称太子或者本君...”
“我知道。”夜君邪注意到自己肺部受损,说话之前确实会泄气,连忙放轻了说话的气力,嘀咕道:
“只是我还没有被定下储君之位。我夜氏有福,这一辈嫡亲兄弟姐妹可谓人才济济,储君之位最终未必属于我...”
“必然属于你。”护嗣帝鬼直接打断了他的陈述,冷笑着说道:“小邪太子,我看是你不太愿意继任夜君。你对帝夜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对不对?”
“你是紫薇帝命,天生贤君说的就是你这种命格。”帝鬼震荡灵光,悠悠地说道:“九帝抚顶,祖君赐名,你以为这些都是闹着玩的么?”
“做夜君,便如此值得推崇吗?”夜君邪目光烁烁,盯着帝鬼那双幽邃却又空洞的眼睛说道:“我以为,即便祖辈夜君不做君王,一生所造就的传奇也未必没有如今的耀眼...”
“你以为错了!”帝鬼闻言,顿感恼怒,再次打断他的话,训斥道:
“看来你对帝夜、对夜君的理解果然还不够深刻。小太子,你浮于云上太久了,还没有见过夜氏的责任,世下的风光。”
他周身灵光氤氲,灵气如同波浪翻涌,显然正情绪激动,冷声道:“此事我会与当代夜君商议。小邪太子,等你见过国民的生活,知晓帝夜这栋宝梁高楼的全貌,再表述对夜君这个位置的看法也不迟!”
说罢,他便散去灵气,回归一道神魂,再次沁入夜君邪身体里,化作他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墨色纹路。
而就在此时,夜君邪始终静默的房门第一次被敲响。
骁武台上。
十一号擂主虽不清楚千紫菱的用意,却还是按照吩咐及时叫醒了她。随着千紫菱活力满满的苏醒过来,她竟飞身而去,几步窜上了第十三号擂台。
此时半个时辰刚刚过去,那些等在台下的修士眼见擂台无主,刚要上台争斗,就被这女子抢先一步,顿时一个个恼怒不已,朝着千三小姐投去冷冷的目光。
千紫菱却怡然不惧,战意盎然的绽放灵气,春秋烟雨伞顿时飞舞而出,落到她的肩头。整个擂台上顿时烟雨朦胧。
“千秋阁千紫菱,替佘蝶庄镇守十三号擂台,请诸君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