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尹,你已经加入了我闻天阁,便是本君的下属。”云阙君听到他发牢骚,连双眼都懒得睁开,在宽椅上悠哉悠哉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傲然的说道:
“你最好分清现状。不要哪天触怒了我,反被一脚踹出天阙台。”
“也罢。”玉人尹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后整肃了面色,缓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旋即单膝跪地道:
“阁主有何指示?”
“这才像样。”云阙君闻言,这才挺直上身,一脸平淡的看着玉人尹,清了清嗓子,说道:
“人尹,本阁主再问你一遍,为了我闻天阁珍藏的关于常氏与郭氏的详细情报,你是自愿留在我天阙台一年时间,并且其间须全心全意为我闻天阁办事。你认与不认?”
“弟子虽声名不显,同样千金一诺。”玉人尹抬起头来,正色道。
“若是有所败露,本君不会承认你加入闻天阁一事。到时候个中恶名,你不得不自己承受,你可知晓?”
“弟子知晓。”
“再者。”云阙君精神耸立,挺直腰杆站起身来,一身灵气如同凌风播散的瘴气发散而出。他神色一变,杀意凛然,身躯遮挡住窗外照向玉人尹的阳光,只将他掩盖在阴影之下。他凶狠的朝着玉人尹喊道:
“你虽无入阁之名,却有入阁之实。小玉公子但凡有一样背叛我闻天阁的行径作为,本君将亲手杀你,挫骨扬灰。到时候你不但尸骨无存,更是连葬入玉家祖坟,回归本家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听清楚了?”
“自然。”玉人尹面对他那一身杀意,却并没有几分恐惧之意,只是那浓重而含煞的灵气压抑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同样站起身来,任由云阙君发丝缝隙间透过的光芒明晃晃的照在自己脸上,一脸平淡的说道:“这些我都心里有数,阁主无需挂怀。”
“好。”云阙君也便收回了气势,目露欣赏之色,赞扬道:“临危不惧,面若含春,好一个玉心少年,能顶住本君凶气的应身修士可不多见。”
他不知道的是,玉人尹面露笑意并非是因为他宽心至此,而是另一件事。
自云阙君忽然散发凶意开始,直到他散去威势夸赞自己,这殿堂中的古琴之声始终悠扬清亮,没有出现哪怕一刹那的紊乱。
是端坐在殿堂之上的常依儿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云阙君的突然发威么?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只要是有玉人尹在的场所,她的注意力便会不受控制的转移到这个俊朗如玉的少年身上。
“既然如此,你便跟着荆老去领取我闻天阁的外门执事令吧。”
“我已经命人去联系你的父母,想来此时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本君早已编撰好了一套说辞,为你父母做了含糊解释。”
云阙君也是慧眼如炬的人物,很快注意到玉人尹的注意力时不时指向自己的背后,颇为识趣的指示道:
“带着你的小女友同去,具体说法本君都已经告诉了她。”
“云阙...阁主为何不与我交流一二再定下说法?”玉人尹敏感的发现这栾虞祥说话时,眼神明显闪过几分兴奋。再联想到他喜怒无常、不甚着调的性格,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犹豫的问道。
“快去!”云阙君闻言,心中的笑意险些便浮于面上,他一挑眉头,衣袖横飞,瞬间狂风大作,把那常依儿从琴台上席卷抛出,径直摔向玉人尹的胸前。
玉人尹暗骂这阁主胡闹,动作却不敢怠慢,连忙跳起身子接住常依儿。那狂风抛出依儿丫头,却并没有消散,反而是将抱住常依儿的玉人尹一同卷起,飞速冲出了阁主殿堂。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少女惊慌失措的叫声此起彼伏,随着荆老脚步声和风声的远离而渐行渐远。
悬壶堂中。
“怎么样,这位陈妄陈修士状态如何?”那十四号擂台的管事眼见有医师从病房中走出来,连忙探问道。
“不太好。”这医师看起来形如凡人年过半百,捻着黑白交杂的胡须慢吞吞的答道:
“他左臂伤口深至骨节,胸口的伤更是直接贯穿了肺腑,切断了两条肋骨。还有就是失血过多,导致气虚体弱,自愈滞缓。”
“那——”管事闻言,顿感急躁,就要插嘴,却被老医师笑着打断。
“所幸,这少年应是修炼过炼体的法门,一身气血旺盛胜过常人无数。那胸前的伤口,也没有伤到他的心脏,如今状态已经有所好转。我以血封术缝扎看他的伤口,并用临时的器官组织帮他加速愈伤。只要辅以丹药内服,很快便能痊愈。”
“好好好!”管事闻言,这才展露笑容,长长舒了口气。
“有劳医师妙手回春,这些钱财还请笑纳。”他自袖口取出一小袋灵石,笑嘻嘻的递了过去,又问道:
“只是不知,很快痊愈是有多快...?”
那医师像是期待已久,眉目含笑,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钱袋,随后答道:
“只须半个时辰左右,足以愈合伤口,接续断骨。再静养数天,就能恢复如初啦!”
他说罢,朗声一笑,旋即便不再理会这管事,朝着楼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陈妄...”管事回想这少年受伤的模样,也明白半个时辰已经算得上恢复神速。但显然,这位散修第二的少年英才,应当是没有机会继续参与小英杰会第二阶段的争夺了。
自打陈妄、佘蝶庄二人表现出傲人的战绩开始,千秋阁便暗地里加大了对二人的关注。要知道,散修中能有人物在第一阶段保住一个中等的排名,这在历届小英杰会算来也稀有的很。
散修中的高手,便是最优秀的拉拢对象。若是这二人愿意借此机会留在东方道宫,对千秋阁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然而,依照如今的情形判断,这散修榜前两名的英杰人物,恐怕会双双错过这第二阶段的角逐,失去原本几乎已经收入囊中的排名。
“真是可惜。”管事看向一样面带愁容从相邻病房走来的十三号擂台管事,兀自叹息道。
“确实可惜。”十三号管事也是落寞的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如今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做?”
“先将消息传给三小姐吧,这件事本该由她定夺。”十四号擂台管事转过身子,领着十三号擂台管事朝着医馆外走去,一边说道:“虽然那两位无缘加入东方道宫,但也到底是人杰。咱们便多派一些人手看护病房,与他们结个善缘也好。”
“好。”十四号管事应承下来,随后眼光忽的变得锐利,抬起头来说到:“那狼岐山的一伙匪徒也是大胆,竟敢光明正大在我东方城作乱!”
“所以要多派些人手。”十三号管事却没有这么激动,摇了摇头说罢,径直走出了医堂大门。
“这里是...”
面北朝南的病房中,小梦君率先苏醒过来。她刚刚醒来,便感到一阵沁入肺腑的虚弱无力感,看着陌生的房间和屋顶,一时有些发懵。
“小丫头醒了?”陪着照看的护士眼见她伸展手脚,惊喜的说道:“真是厉害的小丫头,这么快便苏醒过来。”
“你好?”梦君闻言,赶忙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朝着陌生的女护士问好。但她刚刚张开嘴,便发觉口舌中余有一股酸涩发苦的味道,连忙吐了吐舌头。
“很苦吧?”这女护士温柔的递过一杯水,说道:“这是四品灵丹,元灵旺气丹。你道源枯竭至极,灵气几乎榨干,须要服用它来稳住灵脉。”
“嗯。”小梦君听到她春风细雨般温柔的话语声,顿感身心放松,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这些,分别是三品灵药,宜阴丸;三品灵丹,叱妙祛毒丹;四品灵丹,春木生机丹。”她自柜台上取下一个药包,从中捻出三枚大小各异,浑圆的药丸,说到:“你内外两虚,身体里还残余一种特殊的淫毒,服下这些才好尽快痊愈。”
“只是...”她说罢,瞪起眼睛看了看药包中余下的那一枚丹丸,说道:“真是出乎意料,你到来时衣襟浸透鲜血,因此丹师专门取了这增血丸给你服用。但褪去衣裳我们才发现,你身上几乎没有外伤——”
“增血丸?”小梦君闻言,心头一震,旋即慌张起来,叫道:“对了!妄哥哥...我那位陈妄师兄如今怎么样了?”
“他可得到了妥善医治?如今身在何处?”
那护士见她说话突然麻利起来,感到一阵诧异,说道:“你突然抛出这一大堆问题,要我从何答起?与你一同拖过来的那位少年就在隔壁的病房,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听说是你把他伤的如此重,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仇怨。你怎么如此担忧他?”
“这...”小梦君闻言,心头一阵悸动,感到很是失落,暗自自责起来。
即便夜君邪再不是东西,再怎么欺负人,他也是她尉迟梦君的青梅竹马,十八年情谊何其深厚?
想起夜君邪被刺穿胸膛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梦君便感到惶恐非常。她听到护士说他就在隔壁,便萌生了探望的念头,此刻却失了见他的胆量。
“咚咚咚——”
就在小梦君一阵踌躇的时候,病房的安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来了~!”那护士赶忙小跑到门前,打开房门柔声说道:“病人初醒,还请不要制造噪音!”
“在下冒失了,还请见谅。”尉迟凌清亮的嗓音响起,顿时使小梦君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姐姐——!”她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满含着委屈的朝着那门前的女子撒娇道。
“果然。”尉迟凌听到这一声呼喊,感到一阵头疼,捂着脸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劳烦医者操劳,我是这丫头的友人,特地前来照看她的。”
“不敢居功。”那女护士听到尉迟凌的说法,不疑有他,感受到那受伤的小丫头热切的眼神,也便识趣的出了病房,一边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姐!”小梦君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俏丽面孔,顿时双眼含泪,伸出双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尉迟凌。
“唉!”尉迟凌原本还想训斥她几句,此时看到她煞白的小脸,虚弱的模样,到嘴的训诫却说不出口,只好重重的哀叹一声,快步坐到床边抱住自己的妹妹。
两人紧紧相拥,小梦君在她怀里低声抽泣,只哭的梨花带雨。直到尉迟凌胸前的衣襟都被泪水浸透,她才稳定了情绪,不再眉眼垂泪,只是依恋的埋在姐姐的怀里。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尉迟凌见她不再哭泣,才柔声问道:
“那陈妄,就是夜君邪吧。我的小姑奶奶,你来此千秋域倒也罢了,怎么还伤他至此?”
她说到这里,压低音量,朝着小梦君附耳念叨:“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心恋于他么?”
“我,我!”小梦君说起话来还带着几分哭腔,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姐,他欺负我!”
“他说他看到我便道心不稳,还因此要远离我...可是他的幽瞳明明通透清明,根本没有道心上的缺陷!他还骗我...”
尉迟凌见她忽的激动起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连忙耐着性子抚了抚她的脊背,一边说道:“慢慢说,慢慢说,有为姐为你做主!你别这么激动...”
正当小梦君事无巨细的为尉迟凌讲述夜君邪的所作所为时,那被云阙君赶出殿阁的玉人尹也已经领到了闻天阁的象征令牌和契约手札,提前来到用来云阙君用来接见他父母的堂口,正一边为常依儿梳理她被风吹乱的秀发,一边听她讲述栾虞祥编撰的说辞。
“我受奸人绑架经过东方城,被闻天阁的高手救下,又受了悬壶堂的医治,想要报恩,因此留在闻天阁做外门执事。”玉人尹喃喃道,神色略显复杂。
“虽然笼统俗套,却也是个合适的借口。我父亲自知道我从郭家把你强抢过来之后,便觉得我品行有失,五行缺德。这么一来还能给他一些好印象。”
“所以,你留在这里的借口又是什么?”他诧异的看着常依儿面色羞红、欲言又止的样子,赶忙问道。
“你害羞什么,虽然说谎确实可耻...”他只当这小丫头羞于妄言,劝慰道:“权当为了我撒一次谎,你便直说了吧?”
“这个...”常依儿脸色愈发醇红,贝齿轻咬嘴唇,这才声若蚊呐的说道:
“阁主给了我一枚丹药,说是吃下之后,腹中会形成一股浊气,在外面看如同怀胎三月...”
她说罢,伸出手握住玉人尹的手掌,交叠在自己小腹上。玉公子顿时感受到常依儿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温润嫩滑的触感,惊愕非常的看向羞得不敢抬头的小丫头。
“他让我扮做动了胎气的孕妇...”
“依儿!”玉人尹大惊失色,摊开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喃喃道:“你今年才十四岁啊...”
“贪淫好色玉人尹,我这个名声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