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怎么来了?是儿子不孝,养出这几个孽障,还要让母亲费心!”
盛纮亲自扶着老太太上座,低头恭敬道。
盛老太太径直坐在上首,并没有看地上的几个兰,而是笑着道:
“我家这些本就是没规矩的,本想着舍着我的老脸来请你好好教一教她们,没想到竟让你看了这一场笑话,我着老脸真是羞得见人啊!”
孔嬷嬷立马接上,言语歉疚道: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是老身的不是才对,一时不查竟让几位姑娘失了和气。不过这自家姐妹,平日嬉笑玩闹也是正常,只是老身受了盛家盛情,也算姑娘们的半个师傅,有些话确实不得不说。”
盛纮连忙客气道:
“嬷嬷客气,是我家这几个不成器的女儿让嬷嬷受累了,别说她们,就是宫里的贵人你也是能训得的,我家能请您来是我盛家的福气!”
有了盛纮和老太太的梯子,孔嬷嬷才找回自己的场子,说自己从不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要当着她们和父母面前辩个清楚明白。
她的背笔直,手也规规矩矩放在身前,满是沟壑的面颊和一双审视的眼睛看向安陵容她们,却最终停留在如兰的身上,道:
“五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却并非无妄之灾,原本姐妹拌嘴都是常事儿,可是你却口无遮拦,张口庶女小娘,专戳人家心窝肺管子,言语多有不当,早知祸从口出,今日之祸便是如此。你的脾气必须要一改,将来是要惹大祸的。依我看,你需重罚才能谨记。”
如兰红着眼睛,却心有不忿,但嘴上道:“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接着孔嬷嬷又看向明兰,告诉她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该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不该藏头缩尾,冷眼旁观。
明兰面上受教,也道知错了。
而盛纮趁着明兰抬头时也仔细打量了明兰。
这般细看,果真与安陵容说的没错。
这六丫头年纪虽小,可是五官精致,双眸极清,容颜也极艳。
他一直以为墨儿娇美温婉,如儿灵动清丽,却不想明儿竟如此明媚惊艳。
但一想到墨儿刚才说明兰有些遮掩容貌,甚至学业也处处藏拙,与他这个父亲也多有疏离,即便知道自己忽视了她,却也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而孔嬷嬷最后才看向墨兰,语气严肃道:
“四姑娘今日好大的威风,身为姐姐却对嫡妹动手,师傅还未问责,你却已经搬出二三五六将自家姐妹师傅数落了一遍,平日你的确处处强于姐妹,殊不知一时之强容易,一世要强终将要吃大亏的,而且今日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知道四姑娘如此气性,知道府上乱了尊卑,姑娘粗鲁蛮横,你要这一家子姑娘如何做人,知错不改,便是不善,四姑娘,这便是你的错!”
许是怕安陵容再次顶撞,所以孔嬷嬷没有问她是否知错,而是直接定了她的错处。
然而安陵容怎能轻易认下孔嬷嬷的话,否则这番话真的传扬出去,盛墨兰的名声便都毁了。
而这孔嬷嬷便是怕她再出言反驳,于是便扯上了盛家的家教和盛家姑娘的名声,可惜她不是盛墨兰。
那虚无的名声对她有何用。
要说她唯一在乎的就是林氏和盛长枫。
其他的,与她无关!
她的确不善。
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做个好人。
自己本就是恶人啊!
不,应该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她这容貌比前世那副容貌自然是美多了,可是不管原主还是她自己都是看着人畜无害,柔弱娇美的菟丝花,可是任谁也想不到,她自己偷偷淬了毒!
老太太偏心明兰她可以理解,大娘子自然也是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是这辈子她从来没有招惹她们,她们又凭什么拿自己撒气,用自己做筏子。
于是安陵容语气平静道:
“嬷嬷教导恕墨兰不敢苟同!”
“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深知执黑先行,已赢半步的道理。藏锋固然可以自保,却也意味着失去了主动,已失先手,又处被动,若是旗鼓相当还有一战,若是技不如人,嬷嬷告诉墨兰,此局若赢,难道要靠运气吗?”
这些年的不断成长,安陵容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自卑懦弱的安陵容。
这几年她读了很多书,学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许多不曾懂得的道理。
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里,锋芒毕露或许会引来杀机,但默默无闻同样可能被人遗忘和忽视。
即使这不是皇宫内院,不会伤及性命,她的命始终不是在自己手里。
安陵容眼神中透着坚定,她知道,不管在何时,只有主动出击才能生存下去,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而孔嬷嬷那饱经沧桑的面庞上,以并非全都是睿智和沉稳,看着安陵容的眸中有打量,也有震惊。
她总几十年才悟明白的道理,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点破,而从这姑娘身上,她仿佛看到了明肃皇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