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高俊的腰，覃如不时打量周围。
这时找菜贩子买菜呢。
流动摊贩没有固定摊点，遇到全凭运气。
虽说没人严查，心里还是打鼓啊。
万一遇到心情不好的，撒气找麻烦那不就白吃苦头么。
所以，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术不能丢。
菜贩子多是京郊的农民，随着知青不断回城，也有找不到工作，硬着头皮干的。
谁家干这个都要被瞧不起，一般不是活不下去真没人干。
其实，看笑话的压根不知道，贩菜，尤其贩卖鸡蛋家禽，利润并不低。
“快，停一下！”
看到一个穿着褪色旧军装的青年推着挂菜筐的自行车往胡同深处走，覃如赶紧扯了扯高俊的衣服，“卖鸡蛋的！”
高俊赶紧刹闸，脚尖支地，停下车子。
随即，覃如跳下车，喊了声：“同志，买鸡蛋！”
旧军装连忙停下，抹了抹额头的汗，冲她咧嘴一笑：“大姐，有！”
覃如一瞧，不光上衣是旧的，下身的裤子更是补丁摞补丁，脚上的黄胶鞋露出了大脚趾，是两只都露了出来！
等他把抹汗的手拿来，露出一张风霜满面的脸。
一看就知道是下乡多年的返城知青。
别轻飘飘的说什么时代牺牲品，苦难是历史造成的，你愿意成为其中之一吗？
“怎么卖的？”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走过去看了看垫着干草的鸡蛋。
并不多，两筐还没一百。
可见，农村货源也有限。
家家养鸡都是定量的，多了就得割资本主义尾巴，攒不了太多。
旧军装报了个市场价。
覃如点点头：“我家全要了。”
旧军装忙道：“姐，要给你送家去吗？”
“好啊。”
覃如在前面带路，领着旧军装闲聊着回了家。
交割完毕，旧军装留下联系方法就离开了。
“小伙子竟然懂三国外语！”
覃如边收拾鸡蛋边感慨道，“绝对是个人才。可惜生不逢时。”
“普通家庭可学不来三门外语。”
高俊挑挑眉说。
他对媳妇的能力很清楚，不管什么人，只要想，就能聊透，把人家老底都给扒的一干二净。
“狡诈！”
“什么狡诈？”
覃如不解。
“没什么，我说做买卖的十个有九个狡诈。”
高俊可不敢让媳妇知道自己的评价。
“还好要恢复高考了，如果能上大学，一切还不晚。”
覃如叹道。
“你确定？”
高俊意外的说，“今年？”
他有预感会重新开放高考，只是不确定哪一年。
在他的预测里，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初。
大批教育界人士，领导干部的平反，表明政治格局正朝着和过去十年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而这些不同都要有一个基石，那就是开放大学。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高俊连覃如都没说过，但心底实际上不知道翻滚过几回。
他为什么爱看毛选，爱琢磨毛注二十四史，都是有原由的。
这可比军事理论和灵活指挥有意思多了。
权谋这玩意儿全在史书里。
吃透了二十四史，就知道该怎么当官了。
“你是吃惊我看到高考要恢复还是吃惊我认为高考今年要恢复？”
覃如好笑的看了高俊一眼。
鸡蛋吃法太多了，各种炒蛋不说，还能做茶叶蛋，卤蛋，虎皮蛋，咸鸡蛋，蛋黄肉粽……
怎么吃都吃不厌。
别看八九十颗，六口人，平均一人一天一个蛋，也才能吃半个月。
物资还是短缺。
难怪票据九十年代才全面取消。
覃如心思早就不在高考上，反而琢磨着鸡蛋和物资，操心着一家老小的恩格尔系数。
在恩格尔系数这一问题上，2024都比不上发达国家，更别提现在了。
白奋斗，都被平均了。
“那你觉得高考得什么时候？”
“年底，十二月份，我已经让棒梗几个准备起来了。”
覃如漫不经心的说。
高俊沉默下来，重要的时间节点媳妇从来没搞错，是有几分远见的。
“宝儿，你跟大哥二哥大姐家的孩子说一声，有想考大学的赶紧准备起来。”
覃如对婆家的晚辈感情平平，早几年过年还能见一面，后来形势严峻，一家子各奔东西，好几年没见面了。
感情深才奇怪。
“复习资料我准备了几套，你赶紧给邮过去。”
她提醒道，“下乡的，参军的，工作不如意的，都可以试试。”
“没几个月了，来得及吗？”
现在九月，如果十二月考，三个月复习时间很短，尤其至今还没公布恢复高考的通知及具体考试时间。
“有备无患。”
覃如道，“报考的肯定很多，十几年的青年积压在一起，人数可少不了。”
“我明天就去办。”
高俊被说的也有些慌了。
“不知道小洪调查清楚那个穿墙奇人了吗，我还真想知道后续。”
特异功能，水变油……
各种奇闻异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
有的甚至让后世的人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是很浅显的骗局，为什么从民间到官方，全都大肆宣传，从来不怀疑不认为被欺骗呢？
这是曾经覃如的看法。
但是，在亲眼看见一个人穿墙后，说实在的，她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来。
特异功能也许真的存在，否则老美，毛熊，甚至美术生为什么都花大量精力物力去研究，还一研究就研究几十年？
“……”
高俊无语了。
他认为媳妇看花眼的可能性更大。
可惜，媳妇说的信誓旦旦，让他不能开口反驳。
“你信我的话吗？”
覃如仿佛知道男人在想什么，留下做菜的鸡蛋，回头看了看高俊。
晚上，她打算做韭菜炒蛋。
“说实话？”
高俊迟疑道。
“哼，我就知道你不信。”
覃如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你不是说小洪也看见了？还不能作证？”
高俊笑了笑。
“哼。”
自从得到那几本古籍，她就怀疑历史上有被彻底抹去，没留下详细文字记载的朝代或者文明。
穿墙术未必不存在。
异能未必不存在。
御剑飞行未必不存在。
山海未必不存在。
“不和你说了，你永远不知道地球有多少秘密。”
覃如不想再和想象力匮乏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她扭脸开始准备晚饭。
高俊失笑摇头。
他是很少看志怪小说，但该知道的也知道。
没错，他认为是那些人倒台让媳妇的胆子大起来，开始看一些神神鬼鬼的杂书导致的。
“那人一见警察就躲，肯定不是好人，说不定正琢磨违法犯罪的事儿。”
高俊给出结论。
覃如不出声，想着哪天找小洪聊聊。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二宝的大嗓门一响，跟打雷似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比王熙凤还引人注意。
“妈，我渴了，汽水还有吗？”
放下书包，大宝就往厨房跑。
“有没有你们不知道？我和你爸又没喝。”
没好气的说。
北冰洋的汽水，家里人都爱喝，高俊又是个宠孩子的，时不时的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家里搬。
说实话，这牌子的汽水一点也不比可乐芬达雪碧差，可惜，后来也倒闭了。
哪怕重新营业，也没了记忆中的味道，只剩下情怀。
“给你！”
高俊矮身从杂物间拿出几瓶汽水，递给大宝，“给弟弟妹妹分分。”
“好嘞！爸爸，我最爱您了！”
大宝难得肉麻的说了一句。
“给汽水喝就最爱，不给汽水喝就不爱了，是吧？”
覃如炒好青椒肉丝，没好气的说。
本来还打算做一个红烧肉，也没心情了。
“妈，瞧您热的，一头汗。”
三宝放下书包跑了过来，心疼的给覃如扇扇子。
心情瞬间好转的她看着心疼自己的小儿子，决定还是做红烧肉，做出来全给小儿子吃。
“妈，喝口汽水缓缓。”
大宝把瓶口放妈妈嘴边，殷勤的说。
覃如这才笑颜逐开：“你喝吧！三宝，你也去喝。”
“哼，你爸越来越不像话，都不知道疼人，我一头汗，都不给擦擦。”
没好气的瞪一眼高俊。
高俊无奈的摇摇头。
没有空调，厨房闷热无比，夏天做饭绝对是苦差事。
虽说已经九月，秋老虎还厉害着呢。
想不出汗是不可能的。
“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四宝蹦蹦跳跳的跟着进了厨房，闻着菜香，好奇的问，“我快饿死了。”
“韭菜炒蛋，青椒肉丝，干煸四季豆，红烧肉，番茄蛋汤。”
二宝嗷嗷嗷的把菜端上饭桌。
家里人都是肉食动物，一个个想顿顿有肉。
能满足，覃如和高俊都会尽量满足。
家里不缺钱。
自从红星农场办起来，肉量也跟着供应起来了。
要不，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么能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
营养充足，才能长得好。
“吃饭！”
一声令下，六口人围坐一团，吃起晚饭来。
“妈，周末接壮壮过来吧，我想小侄子了。”
八九成饱之后，饭桌上开始闲聊起来，大宝更是提起了壮壮。
“我们可以带小侄子去北海公园划船。”
覃如一听就气了：“少带壮壮去危险的地方。”
“划船怎么危险了，妈真小气，就舍不得大孙子。”
二宝嘀嘀咕咕的说。
“二哥，妈说的对，确实不能带壮壮去划船，万一落水，贾老太太能吃了你。”
三宝赶紧制止不靠谱的二哥。
“二哥，这次考试你又没考好，不会我们升了初中你留级吧？咯咯咯。”
四宝笑声真挚，她没笑话二哥，只是发自内心的担忧，有个笨蛋哥哥会被笑话的。
“二宝又没考好？”
覃如听到关键词，立刻警醒起来，“怎么回事？”
她一直让大宝和三宝盯着呢。
同样名列前茅，二宝成绩稳定，满分一百，基本都考一百。
三宝则不同，作为学霸，考一百是因为卷子只有一百。
四宝也不错，基本在九十八以上。
唯有二宝，粗心大意，成绩上上下下，常常跟过山车一样，能考九十九，也能考七十九，气死人不偿命。
“……”
二宝见妈妈一双利眼恶狠狠瞪着自己，不敢作妖了，脸整个埋进碗里，装作没看见。
“先吃饭，吃完饭再收拾他。”
高俊见媳妇气的不轻，连忙出言安抚。
“妹妹就是告状精，最爱打小报告，哼。”
二宝越想越气，真有留级的打算。
只要不和小妹同级，就不会知道他的事，也就不会再打小报告，那么他在爸爸妈心中的形象就不会越来越坏。
没错，别看二宝年纪不大，偶像包袱很重，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
“这次二哥考的不好其实是有原因的。”
三宝放下筷子，擦擦嘴，慢悠悠的解释。
“什么原因都不能耽误学习和考试。”
覃如不接受借口。
为了保持身材，她吃的不多，很快放下筷子。
“真的，他送同学去医务室，进考场进的晚了。”
三宝虽然在解释，但语气完全不同情。
“女同学？”
覃如心里咯噔一下。
进入青春期，大部分少男少女会被荷尔蒙控制，闹出点儿啥事都有可能。
“嗯嗯，校花。”
大宝大口扒着饭还忙里偷闲的插话。
覃如和高俊交换了个眼神，都沉默了。
“校花不校花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碰巧路过，看见她摔伤了帮一把。”
二宝总算舍得把脸抬起来了，如同炸毛一样，愤愤的说，“要不是她，我肯定能考满分，超过大宝三宝，哼。”
作为四胞胎，三个男孩一直暗暗竞争。
听了这句话，覃如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儿子明显没开窍，早恋风险不存在的。
高俊见媳妇一脸如释重负暗暗发笑。
他问二宝：“后悔帮人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嫌女的麻烦。”
二宝没好气的说，“一个个细声细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吃不饱饭。”
覃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助的看着高俊。
都是男的，该理解这个年龄的少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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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真严格，都到这份儿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