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拍马溜须了,吃饭!”
高俊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年的相处,让他深知原烨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政的家庭都有一张厉害的嘴巴,比普通人高出一截的情商、心机,只要和原烨一起,冷不了场,不管谁都能安排的明明白白,还都能让每个人满意。
这绝对是不得了的本事。
反正他做不到。
说实话,不该安排原烨进财务科,高低得在工会,厂办,销售,采购这些工种,屈才啊。
“吃饭就吃饭!
原烨笑着问覃如,“亲家母也饿了吧?我的不是,吃饭吃饭。”
“你够了,别说俏皮话了,赶紧吃饭,有什么周末带着孩子到我家聊。”
高俊其实一贯不愿在厂里透露太多私人信息,尽管有些东西没必要太过防范,因为防不住。
但他就是不想人知道。
很多防不住的东西只要不承认,其实跟流言差不多,并不能当真。
真真假假的放出消息,才最符合舆论掌控的本质。
所以,在厂里,不管他还是覃如,都极少谈起私人问题。
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没见一进厂,就有工会大妈大婶查户口,积极安排相亲嘛。
直接侵犯你单身权。
没错,这个时代想单身很难很难,单位,街道,邻居,亲戚,爹妈,哥哥嫂子,姐姐姐夫,没一个不操心的。
到了年纪不结婚,人家会怀疑你不行,有病!
想单身不结婚竟然被看成一种病,这你能信?
“这菜不仅味道好,量也实在。”
八九成饱之后,原烨又开始嘚瑟,“我在沪市都吃不饱,菜就那么一点点,只够塞牙缝。”
覃如会心一笑。
这个问题2024还在讨论,可见北方到南方的同胞受害之深。
“味道你吃的惯吗?”
她问了一句。
“浓油赤酱,有什么吃的不惯的。”
原烨摇头,“无锡菜不行,太甜,受不了。”
“要我说,最好吃的还是淮扬菜,鲁菜也行。”
高俊放下筷子,喝了碗番茄蛋汤。
“八大菜系,哪一个没有几道特色菜?做的地道,都好吃。”
原烨好吃,时不时的带着食材,领着老婆孩子到烟袋胡同蹭饭。
覃如的厨艺,非专业人士比得上的,可以说,绝对没几个。
要不说,他死活要让三宝当女婿呢,家庭背景,个人条件都不错,还有个厨艺高手的妈,作为老丈人,蹭吃蹭喝的机会多啊。
“哎,好的政策应该不止能让老百姓吃饱,还能吃好。”
原烨感叹一句。
“咳咳。”
高俊连忙让他闭嘴。
虽说那帮玩意儿倒台了,讨论政策好坏的话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
谁知道有没有坏心眼的暗暗盯着抓把柄,好打小报告,升官发财呢。
他可不愿意当成别人的垫脚石。
“嘿,瞧我,嘴一秃噜,又胡说八道呢。”
原烨轻轻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主要在南方习惯了,那里宽松多了。”
沪市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环境宽松是首都这个政治中心没法比的。
政治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以牺牲灵活度为代价。
相应的,也比不上沿海城市的宽松开放。
从古至今,沿海地区都是新思想的发轫地,比内地,京都开放,是有缘由的。
“嗯,你知道就好,有的话不方便公共场合讨论。”
高俊低声说道。
“大意了,大意了!”
原烨也后悔呢。
老爷子知道,绝对又会骂他。
嘴上缺把门的,或许是原家老爷子没安排儿子进关键部门的原因之一。
覃如看了看四周:”没事儿,以后不可能再发生贴大字报,随便拉人批斗的事儿了,要相信组织相信领导。”
等七八年年底,三中全会开了,相信一切都会明了。
三人吃完饭,也到了上班时间,出了食堂就分开了。
忙忙碌碌又是一个下午。
自从进了七六年,覃如就时不时的偷乐,因为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自由的新时代正朝她招手。
也因此,搓零件越发失去了吸引力,哪怕不敢表现出来,打心眼里不想干。
曾经的她长着纤纤玉指,手若春葱,现在呢?
指肚,掌心全是厚厚的老茧,一层又一层,全是搓零件磨破皮搓出来的。
老话说的好,手是一个女人生活品质高低的完美表现。
现在这双手,绝对是吃苦耐劳底层劳动人民的表现。
是干到退休,还是辞职呢?
因为工作岗位的紧缺,厂里是鼓励提前退休的,不一定要干到五十岁。
也就是她,有的是力气,普通女人搓零件绝对搓不到五十,能坚持到四十都不错了。
决定了,提前退休,七九年干倒爷,倒腾服装和电子产品。
钱到手了买房买地,尽快完成第一桶金的积累。
五十岁正式退休,当收租婆!
如果现金多,还可以去加拿大或者澳洲新西兰买地当农场主。
躺平,躺平,不能像上辈子玩命挣钱,把命丢了,钱还没花完。
这辈子不活到百岁不咽气,哼。
那么,高俊呢?
继续待在轧钢厂?
不行,绝对不行,这厂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退休。
必须调职,公安局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有些危险。
别看严打开展了几次,九十年代还乱的一比。
张兰的亲兄弟就是因为她开馆子挣了钱被抢劫杀死的。
八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周里京,妻子也是九十年代被装修工人杀害。
要知道,这可是首都,本该治安全国最好的地方。
命案频出,说明当警察压力大,工作累,她不是很想让自家男人辛苦。
不缺钱,带着男人乘飞机坐游轮,到处旅游,吃美食看美景多好。
不过,警察退休待遇不错,远胜工人。
到手的好处如果丢掉,那就太可惜了。
覃如左右为难,始终下不了决心。
想来想去,还是问问当事人,究竟有什么打算吧。
叮铃铃!叮铃铃!
自行车的铃铛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覃如,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轧钢厂大门口。
抬眼朝铃铛响起的方向望去,高俊正按着车铃铛呼唤她。
“来了!”
展颜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覃如朝高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