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裴大人今日告了假。”
“知道了。”
擎天府督管皇城大大小小事宜,最是严苛不过,就算是裴子御去了,怕也是得实打实的吃些苦头。
“退朝之后,送些上好的伤药过去,别说是朕让送的。”
“是。”
......
晨曦冉冉,日洒东方的那一刻,早朝已然结束。
“春桃,你们先带人回锦绣宫照看小殿下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是。”
身后的人都离开了,云瑶才抬步往后宫深处走去。
像是来路与归途,注定了都需要她一个人走下去。
红砖乌瓦,绵延不绝,就连地上的影子,都在逐渐退去......
一路上云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思索些什么,也许也没什么好思索的,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她和帝司夜都已注定各有各的结局......
可为什么,那人曾经的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呵......世人都说帝王道是无情道,看来朕......还才疏学浅......”
云瑶自嘲的笑了笑,一抬头,竟是无意间走到了浮云宫的殿外。
浮云宫还是曾经那个浮云宫,只是从勄娜带着沈泠鹤离开之后,便空置了下来,不过月余的光阴,竟就显得如此萧条。
金字蓝底,洋洋洒洒......
往事皆浮云,不扰神仙心.....
“砰------”
“谁!?”
殿内传来一阵声响,云瑶连忙追了进去,绕过大殿,才看到那罪魁祸首的影子。
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
只见那狸奴回过头,一副桀骜的神情打量着她,似乎被惊扰的,是它。
这狸奴实在可爱,云瑶没忍住,离的更近了些,结果它竟是一溜烟钻进了柴房。
“小家伙,那柴房早就荒废了,可没有什么吃食留给你了。”
寒冬,这宫中的小家伙们怕是也不好过......
云瑶难得见到那么漂亮的小狸奴,是真起了纳它的心思来,好歹自己在这浮云宫当了那么多年的主子,柴房门就算是锁了,她也知道怎么翻进去。
布满积雪的木窗子本就晃晃悠悠的,一推便听嘎吱一声,开了。
云瑶顺着窗边翻身而入,刚刚稳下身子,忽然间,只见那早已潮湿了的柴火堆里有一片红色的锦布。
抬眸瞬间......云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寒风阵阵,吹的木窗户吱呀作响,阴冷潮湿的柴房中,一个人靠在角落,衣不蔽体,面色雪白,像是......像是死去了一般......
“帝司夜......帝司夜!!”
云瑶冲了上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这?为什么全身那么冰凉......
“帝司夜!帝司夜......醒醒......不要睡.......不要睡!”
“来人!!来人!!!”
......
“陛下,您别急.....”
潘宜灵从未见过女帝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从来都是冷静又克制,何时会如此方寸大乱......也许她自己都还未意识到,容华殿中的这位,向来便是不同的。
樱唇咬出了淡淡血气,云瑶的双手死死的握在广袖之中,刚刚那人冰冷到极致的身躯,似乎还在她的怀中......像是怎么都捂不热......
柴房......柴房......他为什么会去那......
不是离开君湘楼了吗!?
为什么要寻死啊!?
房门被推开,云瑶立即迎了上去,“怎么样!?他可有什么大碍!?”
崔太医惶恐的低下了头,一声叹息后,才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回禀陛下......王爷他食用太多忘忧丸,那药丸中有让人迷失心智,产生幻象的木麻草,其为毒草,王爷又饮酒过甚,雪中过夜,若不是内力护体,怕早就......”
“下官已施针暂时护住了王爷的心脉,但......能不能醒过来,便是天意了......只是王爷现在意识薄弱,似乎是......唉......不愿苏醒......”
不愿苏醒......
“陛下!”
潘宜灵连忙扶住踉跄了一步的云瑶,“崔太医,王爷若是在泠泽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知道后果!!还不快去配药!”
撑着潘宜灵的手,云瑶浅浅摇了摇头,“朕没事,传朕令,君渊摄政王在泠泽的消息,谁也不许传出去,另外,传信给开元帝师,让他速来嘉宣。”
“是!”
......
帝司夜似乎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还是一副瘦弱的身躯,蓬头垢面的被当做质子送到了邻国。
其实于他而言,在哪里根本没有所谓,因为不论在哪,都没有人在乎他,他们打他,骂他,欺辱他,总是拿着些狗都不吃的泔水赏赐给他。
他的一生也许就是如此了吧,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了......
“父皇,这就是开元送来的质子?怎么跟个乞丐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金红的罗裙,满身的华贵,若是换了旁人都觉得庸俗,可偏偏是她,便只觉得美的张扬又肆意。
她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阵阵酸臭味,厌恶的拧住了秀气的鼻子,却还是好奇的凑到他边上打量他。
那双绝美的狐眸中,倒映的,是低贱卑微他......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自卑......
“哟,这双眼睛生的真好看呢。”
她微微退开了一点,勾着笑意,来回瞧他,似乎是将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看的他浑身都发了烫。
“洗洗说不定还是个美人,父皇,瑶儿要他了。”
就这样,他像是个廉价的物件儿一般,被宫中的奴才们送进了她的宫殿。
一座......名曰浮云宫的去处。
第一晚,他根本没有见到她,只是被管事的嬷嬷丢进了柴房中......
那嬷嬷说,“哪里来的下贱坯子,竟又勾搭长公主,也不看长公主殿下是你这种人能染指的吗?”
他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千万宠爱呵护着长大的云黎长公主......
是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晚,她似乎是想起了他来,于是他洗刷的干干净净,丢到了榻上,他似乎在隐隐约约期待什么,可期待什么呢......他不敢想......
那一夜,他成了她的人......
她似乎有些嫌弃他不够识趣,于是之后,每一次,她都会变着法的,让他识趣些......
她不在乎他......她只是单纯的拿他当个玩物......
这个认知......让他第一次,想要反抗些什么......于是,他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想看着她生气,哪怕惹恼她的代价会很大......
但其实,每次她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都会莫名的心安,假如哪天,那些印记消失了......不......不会消失的......
如果消失了......他会疯的......
他是属于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