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三更天,星铺天宇,万籁寂静。
一位身着玄衣夜行服,面覆铁具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浮云宫。
“属下高斯,给少主请安。”
帝司夜安坐一隅,身侧便是一盘黑白棋局,若有心者观之,便会发觉,黑子持势,对白子乃是绞杀之局。
两人就这么秉持着,谁都不再多发一言。
这高斯是涂家的死卫,虽是涂肆留给帝司夜的人,但此人性冷难驯,上一世,这人出现在他身边,他都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让此人真心诚服。
这一世,他可没那么多时间.......
“高护卫可通棋艺?”
“回少主,属下略懂一二。”
“那便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属下遵命。”
自上一次,涂家暗卫现身,怀揣信物交由帝司夜,已是过去一段时日。
高斯今日是奉将军的令,来探少主态度。
却不曾想,这位少主,比他想的更是沉稳老练,波澜不惊。
若是高斯,在幼时受尽磨难,独自在深宫中长大,后又被送往敌国,逢遇冷待、苛责,甚至听闻,这云黎的长公主还对其......
若是他,想来都不会轻易原谅让自己蒙受一切的生身父母。
高斯在拜入涂家前,算得上是棋中圣手。
以棋察人,最是简单不过。
月上枝头,凌风萧瑟.......
竟是不出半时,黑子便落入下风....
高斯惊觉,对面这位涂家未来的掌权人,小小年纪,竟已隐约有天人之境......
黑子势猛,直来直往,不留余地。
白子则是刚柔并济,既有菩萨慈悲,又藏金刚怒目。
成败虽已是定局,然而涂家能有此等承继之人,实乃是大幸!
高斯立刻跪拜在地,拱手道:“少主心智通神,属下甘拜下风,从今以往,高斯便是少主犬牙。”
帝司夜依旧高坐于台,似乎并无悲喜。
只开口吩咐道:“开元如今局势多变,三皇子帝显,四皇子帝沣,看似与世无争,但其母上官氏素有审时度势之名,与专横跋扈的皇后娘娘最是交好。”
“国公爷明正安,向来会弄权,却独留上官氏的两个皇子,在如此时刻,游离在血雨腥风之外,颇为诡异。”
高斯眉头微紧,躬身道:“属下立马派人八百里快马加鞭,将此消息递给将军。”
高斯退下几步,又回身,单膝跪地道:“望少主早些确认归朝之日,十万黑骑必将扶马揭鞍,恭迎少主!”
如来时般,黑色身影在重重宫闱下又悄然离去。
侧殿的门关上,又打开。
“幻花”手捧温水,走了进来。
殿中只余帝司夜一人,看着手中的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如今这浮云宫侧殿的丫鬟幻花,早已是李代桃僵,换成了涂家死卫。
看似是保护,实则也只是为了监视他罢了。
涂家来的人,将话说的多好听,但若不是涂肆的亲儿被暗杀,他帝司夜只是个早就被废掉的棋子罢了。
侧殿的窗正对着正殿,从那日他得知她去给那洛时卿庆贺生辰,失了理智,差点伤她后,已有多日,再未在浮云宫中见过她的身影。
她在躲他.......
..........
“殿下,洛侍郎又派人送来东西。”
“不收,不收,给他送回去。”
云瑶这几日,不是在母后的坤宁宫,就是跑去东宫寻谢兰玩乐,总之就是,怎么都不回自己的浮云宫里。
连赫连雪都看不下去,但也只当自家女儿是在躲那兵部侍郎洛时卿。
“瑶儿若是真不喜这洛家小儿郎,那母后再为你寻一门亲事便是,这堂堂长公主殿下,总躲着,避而不见,实在有失天家威严。”
云瑶侧过脸,立马换了副娇俏的神态,轻扯着赫连雪的广袖,撒娇道:“儿臣才不要嫁人呢,一辈子陪在父皇、母后身边不成吗?”
“这要是遇到段良缘还好,若是遇到居心叵测之人,那儿臣这一生岂不是会很惨?说不定还会伤害到我云黎。”
“哎哟....”
云瑶这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自家母后的敲打。
“陛下真是说的不错,本宫就是对你和你皇兄太过心慈,竟让你二人皆拿这姻缘大事来气我。”
“你这皇兄,早年过了相看的时候,就推辞事务繁重,不愿娶妻,好不容易是精挑细选了这太傅之女,本宫这才宽慰,你倒好,比之你兄长,更是可气。”
云瑶瞧着赫连雪,吐了吐舌头,又凑到跟前,笑道:“母后心善,但您看,儿臣的前头,不还有个十九皇叔,他都快三十年华了,不也没娶妻吗?”
似乎在云瑶提及云奕的时候,赫连雪的神色便不知为何有些悲凉。
云瑶眉目微紧。
赫连雪却只是道。
“你呀,你是个女儿家,跟你皇叔有何可比之处?他自是有自己的决断,你上面还有你母后、父皇,定是得督促着你的。”
“前些时日,那洛时卿生辰宴,儿臣可是瞧着十九皇叔望那洛府一舞姬,看了许久,说不定皇叔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好意思亲自去相看。”
......
“云奕是何时看了哪位舞姬,竟让自家侄女逮个正着?”
只见一身雪白长衫的云奕,含着笑意,踏步而入。
完了,完了,背地里套自己母后的话,居然被听到了。
赫连雪惊喜的望着来人,笑道:“瑶儿被本宫宠坏了,说话没有轻重,你莫放在心上。”
“何时入的宫?可去见过你皇兄了?”
赫连雪拉着假装恭敬微笑着的云瑶,迎了上去。
“见过皇嫂。”
“臣弟刚从御书房出来,之前在关外淘到两颗奇石,想着皇嫂喜欢,便亲自送了过来,竟不知瑶儿也在,早知道,臣弟便将那些塞外游记也一并带上。”
好家伙,这人还记着她之前为了让他警惕自己,胡诌的那些话。
“承蒙皇叔记挂。”
云瑶含身微微行礼道。
“诶,本王常年游历在外,瑶儿好不容易跟本王提起自己喜爱之物,本王自然得挂记于心,不然到时候,真得说是本王年事高了,糊涂了。”
云奕是一脸戏谑的望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云瑶。
赫连雪在一旁疑虑起来,瞧着自家女儿和这雍乐亲王,是何时变得如此熟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