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四月四的清明节，虞晚收拾着行李，孙清清羡慕地看着：“早知道我就跟着你报课了，连休五天……嗐，我现在只能和李霜抱团取暖咯。。”
李霜梳了梳头发：“明我和我男朋友一周年。”
“清明节你俩约会！”孙清清无语。
“他在那天给我告白我有什么办法。”
虞晚收拾好行李，她欢快地跟正在争辩在清明节表白是不是脑残而吵架的两人说了声拜拜，两人异口同声地暂停，然后扭头看她：“拜拜，下周见。”
然后，门一关上，宿舍里立马又充斥着两人的声音。
虞晚打电话给林屿。
“我好了，你到了吗？”
“到了。”
虞晚点头，她拉着行李走进电梯间，刚出楼道，就看见在宿舍门口的林屿。
他上前，一手拿过行李，一手拿着雨伞。
“今天会下雨？”
“天气预报上显示下雨。”
“噢。”虞晚点头。
上了车，虞晚拉好安全带，她戴上耳机，头倚在窗上，看着窗外变幻不停的景色。
进入机场，林屿拉着她的手笑：“昨天睡得很晚。”
“昨天在追剧。”虞晚打了个哈欠，喃喃地说。
“好看吗？”
“还行。”
虞晚心不在焉地回，她看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女生朝这边走来，很漂亮一如从前，她笑得张扬，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下，似乎才确定有她认识的人。
女生招手：“林屿。”
虞晚偏头看了眼林屿，指尖攥着手掌，是林屿的前女友。
“有人叫你呢。”虞晚抿唇，收起不该有的情绪。
林屿偏头，看见正前方的孙欣怡，他扬唇，先偏头对虞晚解释：“这是我高中同学。”
随后偏头，礼貌地对着孙欣怡说：“你怎么来这了？”
孙欣怡大大方方地笑：“我男朋友在这出差，我给他送惊喜。”
“你和你女朋友要去干嘛？”
林屿翘唇：“回家。”
“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虞晚垂着眼睫，连忙解释。
“铁树开花还被拒了，林屿，你情路够坎坷的。”她调侃。
“第一次谈恋爱当然要慢慢追了。”林屿慢条斯理地笑。
“也是。”孙欣怡提了提笑。
登机广播响起。
孙欣怡：“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要准备惊喜呢。”
“再见。”
孙欣怡转头，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背影，女生似乎在闹脾气，不时地就离他老远，林屿唇角始终勾着笑，亲昵又自然地把她揽过来。
她突然笑了，想起大二时，她在夏鸣烟花秀场看见林屿的事。
那时的她是惊喜的，跑到他面前，他比以前更疏离，但更多的还是温柔。
孙欣怡把握着尺度，聊着高中的老师同学，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些小事。
他只是应着，唇角扬着淡笑。
不知是怎么开了头，她想到了朱仰扬口中的小不点，思索了片刻，她问：“朱仰扬口中的小不点是你妹妹吗？”
“嗯。”林屿眉梢微扬，笑弧向上扩了扩，“她不喜欢小不点这个称呼。”
孙欣怡被笑晃了眼，她咽了口口水，心中略微有些苦涩，这是个好的切入点，但她并不想用。
她笑：“提起她，你很开心。”
她希望听到一句还好。
但他说：“嗯。”
孙欣怡看着人潮涌动时，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个从大一开学就说喜欢她的男生。
人来人往，但他唯独看着她笑。
孙欣怡偏头，笑得艳丽，但眼中依旧有些酸涩，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丢下一句：“林屿，听说朱仰扬在追女生，我觉得你没戏了干脆放弃得了。”
没等他再次开口，她率先说：“我男朋友来了，走了。”
她往前拉住那个男生。
走了一段路，她还是没绷住，最后哭了出来：“我可以坚持的，可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得那么明显……”
男生手忙脚乱地拿出餐巾纸，又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很久。
那天以后，孙欣怡彻底放弃了那段喜欢，她把喜欢压在心里，那个男生依旧追着她。
她有时也会说：“放弃吧，看看我，我不也放弃了。”
“放弃不了。”他说。
后来，她想她忘了林屿，但又觉得没忘，她记不清他的声音，他的样子，但那些喜欢她记得。
她依旧不接受男生的告白，她害怕辜负真心。她害怕她只是在将就，她害怕她的将就配不上他一往直前日复一日地喜欢。
直到今天，她再次看见林屿。
她看着窗外的梅子树，枝条上长满了红彤彤的梅子。喜欢他时，是梅子青涩时。
她一个青春，都在等，红彤彤的梅子变得青涩。
如今她等到了。
虞晚抿唇，垂着脑袋往前走，上了飞机，她也兴致不高地发呆。
“怎么了？”林屿问。
“没事。”虞晚挑眉，闷闷地说。
“小虞儿都把不开心写脸上了还说没事。”林屿点了点她酒窝的位置。
虞晚紧翘着唇笑：“我在笑。”
到了夏鸣，林屿揽了辆出租，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虞晚坐到后座，林屿跟着进来。
他把手机开机，虞晚偷偷摸摸地往他的方向瞟了眼。
10个小红点。
虞晚气，林屿偏头，对上她漆黑的眸子：“怎么了？”
“你赶紧回人家，别让人久等了。”虞晚正式道，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怎么听着像吃醋？”
“我是你什么人，干嘛要吃有的没的的醋。”
“那你怎么很想看的样子？”
“才没有。”虞晚嘴硬。
“……”
林屿也不恼，他看着虞晚气嘟嘟的样子，忍不住弯了下眉，手指点了点她酒窝的位置。
“小虞儿，下次生气不想被人发现，记得要笑一下。”林屿慢条斯理，“这样不显假。”
虞晚闷闷的看他，她杏眼低压，冷冷地哼了声。
“哥哥是哪里做错了吗？”林屿挠了下头。
从下了飞机，她似乎就开始生闷气。
他是有哪点做的不好，惹到她了。
林屿舔唇，虞晚见他不说话，心里憋了口气，想发又发不出来。
她眼珠子动了下，想小心翼翼的瞟了眼林屿，但又怕被他发现。
林屿似乎也猜到了几分虞晚生气的意思。
跟他看手机有点关系。
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半晌，虞晚在心里默数十个数，见林屿的视线还是一直在手机上，她憋了口气，败下阵来：“那我可以看嘛？”
“……”
“我就是好奇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你就看个不停。”
“给你。”林屿含笑温柔。
说实话，他也搞不懂，他手机里面有什么可以让她发火的。
虞晚捧着手机，她打开，找到孙欣怡的名字，进入，里面至今只有今天有聊天记录。
她看着加微信的时间已经是六年前。
往下看。
孙：大二那个时候，你提到的女孩是这个吧，我就说嘛，提到她就笑得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只把人当妹妹，我猜那时你就心思不轨了吧。
林：比那还早。
虞晚顿住。
所以……
林屿全神贯注的看着她，虞晚看了一分钟，然后猛地抬头，和他对视上几秒，又连忙低头。
接着，唇角就有笑意浮现，然后又收住，像是想掩人耳目似的，看向窗外，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来。
又翘了下唇，似乎很想笑，但又想憋着。
最后，她呼了口气，然后转身，把手机还给他。
语气轻轻的，带着一丝愉悦的味道。
林屿挑眉，问：“现在心情又好了？”
“昂。”虞晚点头。
“看什么了？”
虞晚愣了几秒钟，林屿则定定的看着她，他是真好奇。
她短短几分钟怎么突然换了种心情。
虞晚咽了口口水，她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以前奶奶给她看过，林屿小时候女装的打扮，她眨了下眼。
她正经又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评价：“你穿公主裙的样子挺漂亮的。”
一直到下车，林屿都是懵的。
他遍了相册，也没发现虞晚说的，穿公主裙的照片。
许蓉在他小时候，确实喜欢把他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
但照片。
怎么可能在他的相册里呢？
林屿翻完照片，才明白，他被虞晚耍了。
所以，她开心的原因不想让他知道。
林屿下车，把虞晚的车门打开，看着她，弯了下唇：“不想告诉我也没事。”
“……”
“我不会逼着你说。”林屿声音干净清透，“有秘密很正常。”
路上，林屿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拿着雨伞。
天气很好，并没有下雨。
林屿走得不快，虞晚走得轻轻松松，月亮皎洁高挂天空，她抬眼看了会儿，又偏头，垂着脑袋，盯着路上的小石子：“你该不会没谈过吧？”
声音半信半疑，像是疑惑。
“我的初吻都给你了，你说谈了没谈过。”林屿偏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唇角的笑像一朵水莲花。
虞晚眨眼，眼睫垂下：“怪不得你着急。”
“……”林屿挑眉看她。
“也是。”虞晚抿唇，故意说，“都一把年龄了，还没谈过，确实该上火了。”
“不着急。”林屿挑眉乐，他缓缓地开口，“小虞儿喜欢怎么来，我都配合。”
“……”
“反正……我非你莫属。”他笑。
“……”
“就算是追个十年八载，我也愿意。”
虞晚抿唇，唇角上扬：“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喔。”林屿眉梢带笑，“那小虞儿的意思就是不会让我追那么久。”
“这可不好说哦。”虞晚歪头看他。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单相思是假的，她喜欢他的路上，他并没有谈恋爱。
他没有失诺。
虞晚翘唇，酒窝显露，她歪头看着他笑，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
“低头。”
林屿挑眉，乖乖照做，虞晚飞快地踮起脚尖，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下。
“我今天心情好，奖励你的。”
林屿怔了两秒，他眨眼，眼睫垂下，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黑且卷：“能多奖励下吗？”
“不能。”虞晚抿唇，“别讨价还价。”
“好好好。”林屿顺从道。“小虞儿说了算。”
清明节那天，天气阴沉，天边的黑云翻滚着，看着像是墨色的汁水打翻在白纸上。
虞晚陪父母一起祭祖扫墓，临下山时，天空突然轰鸣一声，一团黑云聚拢。
雨水稀稀疏疏地下着。
虞晚撑着伞和父母一起下山，半山腰处，她随意往侧边一瞥，看见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她扭头跟父母说了声，便拿着伞走了过去。
林屿站在墓地一处，伞骨绕过他的耳畔，伞面完完整整地遮住他，虞晚声音轻轻地，应着雨点落下。
“林屿。”
虞晚伸手，去拉他的手，紧紧地牵着他，温度传输过去。
林屿偏头，眼底藏不住的悲伤：“小虞儿。”
“我在。”
“为什么？”林屿本来可以收得住的情绪，看见虞晚在却再也收不住了，他像是有了主心骨，委屈噼里啪啦地降落，“我没有家人。”
虞晚抿唇，她眨了眨眼，把眼底的泪收住。
“所有人都有……就我没有。”
“……”
“我好想再听听她们的声音。”林屿的眼泪落下，他挑眉，伸手擦去。
“……”
虞晚咬着牙，她往前一步，伸手揽住他：“弯腰，抱着我。”
虞晚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撑着伞：“如果想哭别憋着，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永远。”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的飘着。
“你会记得的，我很丢人的一面。”林屿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柔软的毛发蹭着脖颈处，痒痒的。
“不会的，我的记性不好，你放心吧，明天一觉醒来，我会忘记的。”虞晚抱着他，默默地说，“和其他人不能说的话，以后都和我说吧。”
“……”
“如果你不想让我记得，我会努力忘掉的。”
眼泪从眼角流下，林屿抿唇：“什么都会忘记吗？”
“嗯。”虞晚保证，“什么都会。”
林屿絮絮叨叨和她说很久以前的事。
学校网吧有个必经之路，一条脏乱差的巷子口，坏学生的集合点。
林屿从未踏足过。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约了朱仰扬他们一起玩最新出的游戏。那个巷子口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嬉笑声，还有求饶声。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大多数是男生约着打群架，这次听着倒像是组团欺负一个。
林屿这人有个坏毛病，群架他从不管，但群殴，他多多少少会管上一管。最起码，在他眼前的群殴，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就二十块？”一个染着红指甲的女孩把二十块钱敲着另一个女生的脸，“打发要饭的。”
“我真的没钱。”杨乐湉眼泪流下，“对不起，能不能放过我，我下周我再多给你点。”
“姐姐我说什么了吗，哭什么哭。”大姐大霸气侧漏地拍了拍她的脸，“我说了，二十块钱，打发狗呢，把项链留下。”
“项链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女孩说着又要哭，“我保证我明天多给你钱，这个项链真的不行。”
林屿听了会儿，也大概了解了，就是一群人指着一个人欺负。
他吊儿郎当地走过去，漠着张脸注视着这几个看着也不是多大的女生。
“你是她们头。”林屿冲为首的那个说。
被指的女生呆了呆，才从他脸上移开视线，不甘示弱地说：“我是怎么了，你是这个穷鬼什么人？”
林屿勾唇，笑得诡异，他不急不慢道：“过来。”
为首的女生挑眉，她看着脸，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干嘛？”
林屿按住她的手臂，也没用什么力，就把她的手背到后面。
“道歉。”
大姐大吃痛：“我操你妈……”
林屿又用了几分力，女生识趣：“对不起，对不起，小妹妹。”
林屿松手，大姐大勉强挣脱。
其余的几个女生也吓得不敢动：“我们都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把钱还回来。”
一个女生利落地把钱给杨乐湉。
“下次，我要在知道你们欺负她，后果你们知道。”林屿缓缓开口，混不吝道，“别以为我不打女生。”
胆小的几个点头，还有几个拉着大姐大往回走。
林屿威胁完，动了动脖子，他把钱递给被欺负女生。
她接过：“她们下次还会找我的。”
“……”
杨乐湉顿了顿说，难为情：“你能不能送我几天，就几天。”
林屿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他点了点头，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林屿挎着书包，对她说：“送你回家。”
路上，林屿告诉她，他的学校地址，说，“有事随时找我。”
女孩问：“那你家的地址也能告诉我嘛，我怕我在学校找不到你。”
林屿有些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滨海湾。”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一次善念，让他家破人亡。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和女孩的母亲勾搭到一起。
他现在还记得，林母当年拍着他哭：“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要也怪他自己。
后来，他借着游戏篮球麻痹自己，那天，他只是晚回家一次，漏接了一个电话。
等他回去时，得知了林母带着林芸服下安眠药自杀的消息，他奔着跑向医院。
急诊结束。
他再也没有妈妈和妹妹了。
报告显示，林妈患有抑郁症已经很久了。
这是一场让人唏嘘的故事，一个患病的母亲带着女儿一起自杀。
没人在意，那位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患有抑郁症。
林屿眼底猩红，眼泪一点一点落下，砸在地上，他垂头看着手机里，林芸给他发的消息。
芸芸：哥哥，你回来要帮我带巧克理哦。
哥哥：去去去，还想蛀牙。
他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看着。
我帮你买巧克力了。
能不能醒来吃……
能不能……睁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