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的那几年,虞晚总是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她有时也会回国,偶尔会和林屿见上一面,但她从未听过他的近况。
她也从来不问。
总觉得,像他那么优秀的人,总是不缺人追的。所以虞晚从不会去问,而林屿也没主动和她讲过。
直到18岁那年,虞晚第一次没有按照宋时的想法去做,她申请了国内的大学。
“晚晚,你自己一个人回国吗?”
“我可以住宿。”虞晚说。
“妈妈已经帮你在这选好学校了。”宋时苦口婆心,她搞不明为什么虞晚那么想要回国,“晚晚,妈妈希望你能轻松点。”
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我想回国了。”虞晚直白地说。
“因为……”宋时呼了口气,她难以相信都已经那么久了,虞晚还喜欢着他,所以她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改口,“虞晚,给妈妈个理由。”
“视觉传达设计专业夏鸣大学最好。”虞晚闷声。
虞晚最终还是选了国内的大学,宋时最后也同意了。
她回国,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想,林屿的志愿是夏鸣大学,她还是可以遇见他的,他说过的,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所以,她不知道。
就因为他没有喜欢的人。
想到这,虞晚悄悄翘唇。
她的喜欢还有机会表达出来,她有的是时间证明,她的喜欢。
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喜欢一个人,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喜欢。
她可以告诉他。
她以前那些幼稚的不能在幼稚的行为。
可以告诉她,她瞒了好多年的喜欢。
上了大学,虞晚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她如很多人一样,上学,军训,参加社团活动,和室友一样出去玩。
只是在宿舍谈起学校的风云人物时,她也会跟着听。
她希望能听到林屿的名字。
但他的名字一次都没有被提起。
军训结束,宿舍照例开起来夜间谈话,室友余晓沐突然打起来谜语。
“其实英语专业有个男生也挺帅的牛逼,而且名字也好听。”
“谁啊?”对床的张昕妍很快回应她。
“两个字,你们猜猜看。”余晓沐故意留有余念。
“说嘛说嘛。”于秧秧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是林屿吗?”虞晚出声。
“啊?”余晓沐挠头,笑问,“淋雨是人名?”
“你要说的到底什么?”张昕妍问。
“许砚。”余晓沐不打哑谜了,她道,“就上次被隔壁学校爆锤脑袋的那个学霸。”
“偷外卖的?”于秧秧问。
“哪有。”余晓沐很快澄清,“他帮朋友拿外卖,结果那个女生一言不合就锤他脑袋,以为他是外卖贼,现在正追着人家道歉呢。”
……
……
正式开学,虞晚去看了优秀学生,里面依旧没有林屿。
她抿了下唇,明白过来,他没有报夏鸣大学 ,也没有告诉她,他改学校了。
虞晚走开,她像往常一样,照常去上课,低着头,翻着笔记本,回顾着上次讲的内容。
教室突然冒出点骚动,老师抽了一位同学回答上次课遗留下的问题。
女生支吾一阵,闪烁其词。
“我记得,你不是我的学生吧。”老教师推了推眼眶,语气和善。
女生丝毫不慌,语气落落大方:“老师,我是专门听说,你讲课雷厉风行,特意来听。”
“为了我?”老教师本就是个散漫好说话的性格,也很善于课堂气氛,他笑问,“那可给说说是哪个专业的,给你额外加分。”
周遭有人窃笑出声:“老师,人家不是这个学校的。”
“不是夏鸣的。”
“对,人家是隔壁南大的。”
“我讲课那么有名,隔壁学校都远道而来 。”老教师笑言。
“老师人家是来追人的,可不是来上课的。”不知道是谁吼了那么一句。
虞晚抬头,她眨了下眼,站着的女生正是虞晚初中的朋友——蒋恬。
“哦?”老教师挑眉,饶有兴趣地问,“未来男朋友是谁?站起来帮帮人家。”
蒋恬期待地看向身侧的帅哥,男生冷峻的面孔浮现出一丝红晕,似是难堪又像不好意思。
他站起来,流畅地报出答案。
老教师眉眼微扬,像是有些诧异。
那个男生虞晚也是认识的,是英语专业的风云人物,高冷不好惹。
当然也是老教师的心肝宝。
优秀的人在哪都招待见。
虞晚想了下,这莫非就是蒋恬前几天和她说的,喜欢上的人。
“行,两位都坐下吧。”老教授话锋一转 ,含笑说,“小许以后辛苦的事会很多吧。”
小插曲过去没一会儿,课也就上完了,蒋恬一下课就随着男生出来,虞晚也忙着赶下一节课,也就没上前搭话。
上完晚自习,虞晚又急匆匆地洗好澡,她躺在床上,点开蒋甜的聊天框。
木木晚:你喜欢的人是许砚?
对面发了个探出个冒头的表情包。
甜:你怎么知道的?
……
甜:莫非,你学会了算命?
木木晚:其实,我……就在夏鸣的上学,而且也是顾教授的学生,今天这节课我也在。
蒋恬从床上坐起来。
甜:你回国了?
木木晚:嗯。
从那天以后,蒋恬有事没事就来夏鸣,她有了个极好的理由——陪朋友听课。
转眼又到了新年,室友们都买票回家过年了,只有虞晚一个人留在了宿舍里。
她和朋友发好新年祝福,便走出学校,一个人来到烟花秀场。
这是夏鸣有名的景点,每年都有很多人来看。
在这里,她也可以分点热闹。
周遭都是人,虞晚沿着河畔走走停停,沿路人来人往。
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气球,是兔子样式的,虞晚抬了抬下巴,看着那个气球。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虞晚一直看着她的气球,以为她想要,便快速走近虞晚,停了下来。
“姐姐,你想要这个气球吗?怎么一直在看。”小女孩长得漂亮,小脸涨得红红的,“如果想的话,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姐姐那么大了,玩气球多丢人。”虞晚笑。
“哪有,姐姐就很……漂亮。”小女孩嘴甜,“姐姐那么好看的人玩什么都不丢人。”
虞晚笑笑,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女孩是独自一个人,她慢慢弯腰问:“小朋友,你爸妈呢?”
“他们走丢了,我正在找他们。”
虞晚惊愕,有些好笑地问:“到底是他们走丢了,还是你走丢了?”
“他们。”
虞晚无奈挑眉:“最后一次见爸爸妈妈是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在前面的那个亭子那。”
虞晚扬眉,她拉着小女孩的手,往亭子那走,“下次要是再走丢,一定要记得在原地等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姐姐,走丢的人是爸爸妈妈,所以当然是他们在原地站着,等着我去找啊。”小女孩理直气壮。
“还有记得找警察。”
“可是找警察叔叔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才能找啊,我找爸爸妈妈很轻松的,一点也不困难。”
“走丢不害怕吗?”虞晚扬眉,好笑地问。
“走丢会害怕的。”小女孩沉思了几秒,认真说,“姐姐,我爸爸妈妈肯定已经哭鼻子了。”
走到亭子那,果真看到一对年轻夫妇着急忙慌地寻找着孩子,女人看见女孩,哭着朝她奔来,牢牢地抱着她。
男人还算得体,礼貌地跟虞晚道谢。
小女孩暖声安慰:“妈妈,别害怕了,我不是找到你了吗?”
虞晚笑了笑,转身朝另一边走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又把她围住。
她想到,以前她也有个气球,是猫咪的,只是后面,飞走了。
往回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放烟花了。”
接着,砰的一声。
烟花在天上炸开。
噼里啪啦的。
虞晚扬了下眉,她跟着人群,一起拍照。
又有消息弹出。
是林屿的信息,是一张图片。
她点开,烟花绽放的图片。
虞晚眨了下眼,她抬眼看着漫天的烟花,又很快垂头,噼里啪啦地打字。
木木晚:哥哥在哪看烟花?
屿:“夏鸣。”
在夏鸣。
他们有可能在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
虞晚感觉心跳不重不轻的跳了下。
或许,她能看见他。
正当虞晚愣神期间,她的肩膀被路过的一个男人重重地撞了下,虞晚整个人无意识地向前倒。
她吓得闭眼,双手撑在地上,与地面接触时,身子紧接而至地落地。
路过的几个女生看见,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没事吧?”
虞晚忍着疼,捡起手机,“没事,谢谢。”
几个女生说了没关系,也就向前继续走了。
虞晚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看了看破了皮的掌心。
还好,只是破皮。
没有多疼,忍忍就过去了。
“林屿。”一道明亮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虞晚顺着那声音看去。
穿着驼色风衣的女生扬着明烈的笑朝一个黑色背影跑过。
人群把他们围着,虞晚看不真切。
男生侧头,朝女生温柔地笑,两人一路同行。
虞晚舔了下唇,那个女生好像就是林屿的高中同桌。
所以,是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
没有告诉她。
也是,那个承诺。
或许他早忘了。
可能本来也就是哄她玩的。
她怎么当真了?
虞晚心中苦涩,她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跟了上去,女生侧着脸笑容始终明烈张扬,男生眼神温柔,眼中似含着星辰,双眸微弯,笑得宠溺温柔。
他似有所察觉地抬眼,下意识地朝虞晚这边看,幸好,人群涌动间,虞晚被挡得一干二净。
她转身,背影看着很颓,像是所有的傲娇以及期待都在坍塌。
眼泪在眼眶打转,手上的疼似乎一路蔓延,直连心口,虞晚忍不住哽咽,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明明就是很疼。
手就是很疼。
心里最后一层希望也破灭了。
——以后哥哥要是有喜欢的人,会第一时间告诉虞晚的。
说谎。
——“到了大学,他可能就有女朋友了。”
——“那个时候呢?”
虞晚又想起她当时的傻瓜问题。
——“别喜欢他了。”
林屿的话字字清晰从脑中闪过。
虞晚抿唇,眼泪从眼角流出,她赶紧用手擦去,心里嘟囔着:“又不是失恋,难过个屁。”
可………无缘无故地摔了一跤,哭一下又怎么了。
这样想着,虞晚到底也没有憋住眼泪。烟花到底有多美,她也没有看出,她只觉得今天真倒霉。
虞晚回到宿舍,已经接近零点,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棉棒,消毒酒精,给伤口消毒,酒精的刺激下,虞晚皱了下眉头。
零点时刻,虞晚如期收到了林屿的新年祝福。
不知是疼痛作祟还是就是心里难受,虞晚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还好,就她一个在宿舍。
她抽了张纸把眼泪擦干,磕磕绊绊地发了句新年祝福。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哭。
虞晚躺回床上,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毛绒兔子。
那么多年,她听着看着无数的人喜欢林屿,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零零总总很多人。
喜欢他的人很多很多。
可坚持下来的人又很少很少,虞晚觉得,她的喜欢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那些喜欢究竟是执念还是习惯她都分不清了。
可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明白,那就是喜欢本身。
从未变过。
可她还能再等下去吗?
她倔强地等了他很久,喜欢了他很久,但如今,明知道不可能,她还要继续吗?
她还能继续吗?
她以为她长大了,她就可以大胆地表达喜欢,可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的人和她猜得一样,明媚活泼,和他很般配。
看着就像一个世界的人。
而她,在他面前,永远只是个妹妹。
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他面前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
虞晚擦了擦眼泪,她突然想到他笑得温柔肯定地对她说:“小虞儿长大了,就不会喜欢他了。”
可是,为什么……长大了依旧还是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
别喜欢他了像是道魔咒,一直在虞晚脑中打转。
临睡前,她像是终于决定什么似的,一字一句道:“哥哥,我不喜欢你了。”
“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所以,再见了。”
虞晚。
她在跟以前的自己做道别。
对以前喜欢林屿的自己说再见。
以后就再也别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