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期末紧接而至,虞晚这次考试依旧年级第一。
数学也发挥得很好。
宋时和虞启则两人商量了下,觉得虞晚现如今的成绩已经不需要请家教了,况且林屿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也需要专注自己的成绩。
除夕那天,虞晚跟着父母去爷爷奶奶家拜年,老两口乐呵呵地给虞晚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小虞晚,新年快乐。”
暖色的灯笼罩着小屋,屋内其乐融融。
虞晚顺走一颗糖果,她捏着手机跑到小院,坐在秋千上。
拿着手机,笑眼弯弯地跟通讯录的好友发新年祝福。
做好一切,虞晚突然想到林屿。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拨通他的号码。
嘟了三秒。
电话接通。
“小虞儿。”
“嗯。”虞晚深呼吸, “是我。”
“新年快乐。”
虞晚顿了秒,心跳飞快,震耳欲聋,她泄气:“哥哥,你抢了我要说的话。”
“……”
“新年快乐。”
“谢谢,小虞儿。”
“砰”的一声,烟花在天空绽放。
林屿仰头,喉结轻滑,话语含笑:“听见了吗?”
虞晚只听见心跳剧烈地跳动。
怦怦地,不知疲惫。
“什么?”
“烟花的声音。”
“好看吗?”
冷风往她衣领里灌,她搓了下手臂,哈着热气,笑得明媚。
“红的,紫的,蓝的,很多很多种颜色。”他挑眉,嗓音温柔蛊人。
那晚的烟花,虞晚没有看见,但却从他口中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烟花。
绽放的是她的遐想。
她想,烟花一定很漂亮。
如果和他一起看,就更漂亮了。
隔天,虞晚就从文具店买了个带锁的盒子,又买了可以叠星星的彩条。
她在彩条上写了一行字——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然后叠好,把盒子打开,把星星放进去。
再拿锁锁上。
她看着,默默地翘唇。
一年一张。
她想,她会写到,她不喜欢他的那天,或者是她如愿以偿的那天。
虞晚把抽屉打开,里面并不算干净,便利贴,笔记本,吧唧立牌,小说漫画,都堆在一起。
虞晚把钥匙也顺手放了进去。
春节那天,虞晚只许了一个愿望。
以后他的微笑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不要别的愿望,只要这一个。
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就好。
春节前后,虞晚一直在走亲戚,时间静如流水,平缓流淌。
回到家,宋时把她和虞启则商量好的事告诉虞晚。
“为什么?”虞晚不解,“干嘛要辞去林屿哥哥,他教得很好。”
“他教得是很好,可是晚晚,林屿他已经高二了,他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给你补课也会消耗他的时间。”宋时耐着性子和虞晚讲道理。
“可是,我会付钱的。”虞晚抿唇,“林屿哥哥是在工作。”
“虞晚,林屿哥哥是工作,可他收你的工资少啊。”
“那可以给他多点工资。”虞晚小声说。
“虞晚。”宋时正色,“林屿哥哥也很忙的,你爸图省事,直接麻烦人家来照顾你功课,你现在有进步了,保持得也可以,就没有必要一直麻烦人家了。”
虞晚垂眸,她抱起毛绒兔子,静静地点了下头,算应下这件事了。
初三下学期,虞晚和以往一样上下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只有她知道,她的心里住进一个人。
她想把他驱逐出境,但无能为力。
在遇到的那一刻,心脏的节拍就不再完全属于她。
立夏,虞晚从学校出来,李梦韵从后面追上她:“虞晚,你高中打算考夏铭吗?”
虞晚:“嗯。”
李梦韵若有所思地点头,眸子带着笑,她抚了抚刘海,露出虞晚熟悉的笑容:“我们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好吗?”
虞晚有些沉默。
“我的目标也是夏铭一中,虞晚你知道的,我理科底子比较薄弱,你可以帮我补习补习吗?我当时候请你吃甜点。”
她的声音很软,虞晚看向她,有些招架不住地笑了下,她想着明天本来也没什么事做,那还不如和李梦韵一起去图书馆呢。
“好。”
虞晚回到家,她从房间里翻出白色短版卫衣,藏蓝色的喇叭裤。
天气渐渐变热,虞晚看了下明天的温度,15度。
穿这身衣服挺合适的。
但很快,她就接到李梦韵的电话,虞晚想都没想便接通。
“虞晚,能把周子安也带上吗?”李梦韵抿唇,“他也想学习,你放心,他肯定不会捣乱的。”
虞晚挑眉,不解:“他不打篮球打游戏吗?怎么总黏着你?”
李梦韵笑:“这我哪知道。”
去图书馆的活动从两人行变成三人行,虞晚有些憋屈,她把手机甩到一边。
自顾自地抱起毛绒兔子,揪着它的耳朵:“也不知道,林屿现在在干嘛?”
她又去捡被她丢在床上的手机,打开日历,数着日子。
然后仰头,脸上没什么情绪。
原来,已经四个月没见了。
喜欢被掩埋,但并没有消失。
那似有似无,时时想起,时时惦念的感觉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烈。
她把手机放下,没有理由去找他了。
一点理由都没有。
虞晚现在只期待十五岁生日能快点到来。
他说过,会送她生日礼物的。
她乖乖遵守承诺,不跨进游戏店一步,那他也一定要遵守承诺。
给她送生日礼物。
隔天,日照高升,虞晚换好衣服,和宋时说了声,走到公交站。
她跟李梦韵发了条消息。
车到站,她顺着人群上车,三十分钟后,到站了。
虞晚下车,李梦韵到得早,她等着路口,看见虞晚便亲昵地上前挽住她。
脸上带着歉意:“虞晚,江景珩也要来?”
“他来做什么?”虞晚皱眉。
“他来给周子安复习功课。”李梦韵沉默了一秒,若无其事地笑,“他还会给我们讲题,虞晚,要不你也听听看吧。”
“不用了。”
走进图书馆,虞晚把包放到椅子上,她看着李梦韵围在江景珩旁边,殷勤地问东问西,一时忘了,她来图书馆的目的是什么了。
“喂,有学神教学,免费的,你听不?”周子安没情绪地问她。
虞晚默了下:“我去看书。”
她走进图书区,脑袋还是一片混沌,误打误撞走到了历史区。
虞晚随手抽出一本书。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扉页是这样一句话。
虞晚得了兴趣,便拿起它,走到一旁的阅读桌旁,拿着书坐下,随意地翻看着。
书略沉,带着淡淡的印刷味,不太难闻,浅铜色的纸质在虞晚的指甲划过。
她突然看见一行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字下面是一个插图。
一位身穿白色汉服的文人,只有背影,黑发束起以白绳,发丝飘逸,手携玉笛。
旁边还插着一把剑,柄剑,是通体雪白,剑身上镌刻着繁复玄奥的图案。
看着毫无关联的一组图片。
虞晚翻书的动作稍许停顿。
也不知是被文字打动还是画中的人物。
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去游戏厅的场景。
大雨冲刷着城市,雨滴噼里啪啦地落,虞晚在屋内,望着灰蒙蒙的天气。
唯有一人,手持一把黑伞。
心跳如雨水一样,噼里啪啦地响。
她现在完全可以理解这段话。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温其如玉。
虞晚以往也听过这个类似的成语,当时她一直以为是夸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温柔的人存在。
可林屿就是。
他永远温柔,永远含笑,他就站在那,让人不由自主地愿意信服他,亲切他。
从图书馆出来,虞晚没有和李梦韵讲话,既然她围着她打转,虞晚依旧没什么开口的欲望。
她总觉得,她被耍了。
叫她出来复习,结果又一直围着江景珩。
这算什么。
虞晚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她坐上公交车,推开窗户透气。
风扫过树梢,沙沙声作响,一阵轻快张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虞晚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几个小男孩穿着白色的运动服。
其中一个格外惹眼,虽然看着年龄小,但骨相简直完美,小小年纪就看着清冷孤傲。
他拿着飞镖柄,嗖地一下扔了出去,正中飞镖靶的红心。
而他还保持着放开的姿势,看着清爽而又自傲。
虞晚看着这一幕,她突然感觉有点熟悉。
似乎,她见过这个场景。
一整个晚上,虞晚都在思考她什么时候见过这幅场景。
突然一个浮影从脑中闪过。
虞晚似寻到灵感,她蹦下床,跑到柜子前,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柜子的最上册找到了一个相册。
这些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在最后几页。
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照片。
照片是她的侧脸,背景是飞镖场地。
后面有个少年,逆着光,很高,运动服袖卷在手肘,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手背有隐隐的青筋。
手拿飞镖柄端,笑得张扬,逆了整个时光。
阳光灿烂,他在笑,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虞晚突然想起,那是她刚上初中时的第一场运动会。
那时,李梦韵似乎还在她耳边说:“虞晚,你看那个学长是不是和江景珩一样帅。”
虞晚听到江景珩三个字。
嘴瘪了下,自动认为此人徒有虚名。
她低哼:“丑八怪。”
或许是因为场地太静,虞晚这话一出,其中一个人勾着男生的脖子,笑得奚落:“啧,终于来了个长眼的人了。”
男生偏头,朝声音的起源地看,虞晚浑身紧绷,但还好,她混在人群里,男生没有找到她,只留一声哂笑。
虞晚舔唇,趁着他不注意,攥着李梦韵的手连忙跑出了是非之地。
周围是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人在吹口哨。
“生气不?”
“终于有人说你丑了。”
虞晚听到这声询问,没忍住,又回了次头,男生逆着光站,虞晚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他很白,很高,站在人群的中央,像是世界的终点。
“她瞎,我气什么。”
周遭又是一阵躁动,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他随手挠了下刘海,漫不经心地笑,看着并不高调,但也不谦逊,看着就很傲气,像是可遇而不可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意气风发,少年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