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看向她,眼神干净明亮,眸子弯着,看着情绪很不错。
他的心脏不重不轻地被撞了下,有一瞬间的轰塌。
眼皮不自觉地一跳。
老板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桌,林屿笑说:“先吃饭。”
虞晚拿起勺子,搅了下馄饨,又顺手拿了醋瓶,往里面倒了点。
虞晚抬眸,她看见林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笑了下:“哥哥,看我做什么?”
“小虞儿,哥哥现在挺开心的。”他弯唇,致命的温柔。
“可是我觉得你好辛苦。”虞晚小声嘀咕。
风清凌凌地吹着,拂过发梢。
林屿抬眼,他没听清,只是含糊地听见她在说话,眉毛微皱。
虞晚看出他的疑惑,糊弄道:“放点醋更开胃。”
“哦。”林屿有样学样地照做。
他尝了口,挑眉:“确实更好吃了。”
吃完饭,林屿送她走到公交站,虞晚侧头问:“哥哥到几站下车?”
“我直接送你回家。”林屿垂眸,“然后再回来。”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虞晚舔唇,愣了秒,“而且你先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不麻烦啊。”
“天黑了,小虞儿不害怕。”林屿笑问。
虞晚感觉自己被看扁了,她不服气道:“我才不怕呢。”
“那哥哥怕。”林屿笑言。
“你是想让我送你回家?”虞晚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不可置信地问出声。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屿:“你怕黑啊!”
“不可以。”林屿失笑,他眸子闪过一丝荒唐,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想的。
“那你以前回家该不会还有人陪吧?”虞晚猜测,她咬舌,又想起那本漫画,脑子灵光一现,莫非,“哥哥,你……?”
林屿扬眉,他倒是想要听听这小孩给他个什么评价。
“真是柔弱不可自理。”
林屿扬眉,他弯腰,视线对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晚看,气笑:“虞晚。”
虞晚第一次被他唤名字,顿了秒,而后抬眼,直白地看他,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诡异的念头。
想叫他的名字。
光明正大地叫一次他的名字。
而不是只叫哥哥。
“林屿。”她嘴巴一张一合。
她话刚落,嘴唇也顺势合上。
林屿目光一顿,他气笑:“小虞儿,胆子挺大?”
虞晚被他这有些妖气地笑迷了眼,她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被男色蛊惑住了。
她原本的理直气壮和娇纵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迷茫颓废。
她刚刚也只是叫了他的名字而已。
这又不是什么禁令。
他总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是挺大。”虞晚眼睫向下垂,气势骤减,磕磕绊绊,“我,我……我也没说错什么话。”
“柔弱不能自理?”林屿眉梢扬起,忍不住笑出了声,胸膛微微起伏,怎么也收不住,笑声清冽。
“解释解释什么意思?”他计较地看向虞晚。
“随口说的。”虞晚眨眼,讷讷,“没有意思。”
上了公交,车上人并不多,所以这次,两人并排坐下。
虞晚从包里掏出耳机线,放进耳朵里,打算安安静静地听歌。
她侧头,拿起另一侧的耳机头,刚想问一下他要不要听歌。
就看见他阖着眼,半张脸被路灯笼着,侧脸清晰俊朗。
虞晚把玩着耳机线,悄悄地打量着他,眉眼深邃,眼窝很深,看人的时候,深情又温柔。
睡着的样子,倒显得清俊洒脱,没有半分稳重,只余少年青涩。
虞晚情不自禁伸手,却又落在半空,不敢下手。
她顿了三秒,又默默把手放下,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眉眼带笑,小酒窝翘起。
今天她运气挺好的。
林屿突然睁眼,虞晚心口一紧,也来不及做反应,愣住,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屿长睫垂下,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颤着,他好笑地扬唇,嗓音带着淡淡的哑,和缓:“被抓包了?”
“什么?”虞晚干巴巴地回复。
她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偷看我!”他直白地回,“小虞儿,当哥哥一直都不知道?”
虞晚听到这句话,呼吸都要窒住了,心猛地一缩,她连忙解释:“我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听歌?”
“这么说还是哥哥误会了?”他眉眼一挑。
“当然。”虞晚认同地点头,她脑子一抽,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压根儿就没有思考,“哥哥,做人千万不要太自恋,你知道的,人生是有三大错觉的。”
虞晚越说越利落,颇有点郑重其事的感觉,“其中一条就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魅力很大。”
林屿眉眼处流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荒唐,线条流畅的眉眼低垂着:“所以?”
“哥哥,人老了点丑了点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虞晚一本正经。
林屿:“?”
他笑敛着,眼尾拉长,眼皮显薄,低垂着睨着看人,看着没有温度,略显凉薄,眉眼之间聚拢着疏离和冷淡。
浅色的瞳仁浅淡冷清,看着不太好招惹,可偏偏唇淡淡地扬着,又平添着一丝柔软。
虞晚垂着脑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她也呆住,和林屿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才迟缓道:“我说得好像也没有错吧。”
林屿被她气笑:“又老又丑?”
“反正。”虞晚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抬眼,看见公交车到站了,而且还是她家那站,救星就在眼前。
虞晚缓了口气,原本的心慌失措瞬间荡然无存,她全副武装的收拾好东西。
她可以逃跑了。
很好。
公交车一停,虞晚就像被鬼追着似的,逃着小车,和她同行的行人把她围在中间,虞晚顺着人群,快速下车。
等她回头,看林屿还坐车上,她呼了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过了一分钟,她听见车发动的声音。
扭头,看见公交车笔直快速地前行,她彻底松了口。
精神一松懈,虞晚又开始想有的没的。
她突然想到,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她都忘了。
和他说句话,提前祝他元旦快乐。
明天是新的一年。
她想,他会收到很多祝福。
虞晚垂着脑袋,恹恹地想,就这样撞上一个人的胸膛,虞晚下意识的道了声歉,想要绕开这个人继续往前走。
胳膊被扯住,他和缓道:“亏心话说多了都不敢抬头走路了?”
虞晚手脚瞬间僵住。
他为什么会走到自己的前面?
这不科学。
虞晚硬着头皮抬头,她在心里一直默念,一定是有一个人声音特别像林屿,而并不是真林屿。
一定是某一个爱搭讪的大叔。
或者是丑八怪。
她抬眼的瞬间彻底死心,只好理不直,气不壮地辩解:“你别这么记仇吗嘛。我说,和我对比起来,你比我老,这是事实。丑的话,那你不是说我审美不好吗?审美不好,觉得你丑也挺正常的。”
虞晚给自己找足理由,她话都这么说,林屿应该没有反驳的机会了吧。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
林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头顶落下一声嗤笑。
“小虞儿,理由还挺充分的。”林屿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虞晚嘟喃:“会敲笨的。”
“我看你本来就不聪明。”林屿挑眉。
“哥哥,你这是公报私仇。”虞晚反驳,“你就是记恨我说你丑,说您老的事。”
“小虞儿,你再讲的话,哥哥真的会生气。”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扬着笑去看虞晚。
虞晚松了口气,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在口头上不想认输,她努了努嘴:“哥哥,你应该谢谢我的。”
“……”
“毕竟我让你认清了现实。”虞晚胡诌,“自作多情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林屿被她认真的神情逗笑,他乐地提肩嗤笑,半晌,林屿才止住笑,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虞晚。
虞晚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她觉得完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下一秒,她就看见,林屿似笑非笑地扯唇:“谢谢小虞儿。”
虞晚顿两秒,坦然接下。
走到小区,林屿顿住步子:“哥哥就送到这。”
虞晚点头,等林屿往回走了几步,虞晚突然叫住他。
“哥哥。”
林屿挑眉回头。
虞晚扯出笑来,小酒窝甜美:“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希望你新的一年里,可以开开心心的。”
虞晚逃也似的离开,林屿愣在原地,许久,他扯开一个微笑。
希望你新的一岁里,可以开开心心地。
开开心心这四个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往年,玩得好的朋友都拍着他的肩膀,笑着打趣,或真诚,或假意。
“林屿,还是你好,每天都开开心心地,没什么烦恼。”
“你什么时候能把笑容分我点就好了。”
“你怎么做到做什么都能笑出来的?”
“他啊,脾气可好了!”
他顿在原地,垂头,看向地面上的影子,想起虞晚吃饭时说的话。
——我希望,你能做真实的自己。
他叹了口气,扯着唇角,淡笑洋溢在脸上,笑容像个面具,在他脸上已经带了很久,久到都快忘了,洒脱自如是什么感觉了。
“小虞儿,抱歉了,哥哥可能做不到做真实的自己了。”
一下秒。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早忘了。”
怎么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