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抬眼，狠狠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想上这所高中的，我从初一就想上了。”
这一下意识的解释，倒像坐实了做贼心虚。
虞晚忍不住偷偷抬起眼，观察他的反应，林屿垂下眼，虞晚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偷瞄被抓包了。
他挑了下眉，少年气十足，启唇：“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踩到你的小尾巴了呢。”
语气里满满的戏谑。
虞晚气得耳朵都红透了，她咬牙，不服输道：“我是觉得你太自恋了。”
“哥哥好心冒雨接你回家，你还这样说我，小虞儿，你说说看，你有没有良心？”
虞晚心虚地瞟了下四周。
不就说了他一句吗？
这都能扯上没良心。
她嘟囔：“那我又没让你接我。”
“小虞晚，你是真没良心啊？”林屿笑意更深了，他看着她垂着脑袋，小小的脸拉着老长，突然觉得逗她玩也挺不错的。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等你来接。”虞晚不讲理。
“讲点理。”林屿笑说。
索性很快就到了公交站，虞晚快步避雨棚，然后和林屿拉开了点距离。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林屿浅棕色的瞳孔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妖艳，像飘落人间的妖王。
别人都是谪仙下凡，而他，要是形容，必须得是用吸血鬼或者是穿着红衣的大妖王。
反正就是笑里藏刀的迷人反派。
哦，还必须是那种艳压主角的反派。
虞晚回神：“你也要坐公交回家？”
“先送你回家，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不用，公交站离我家不远。”
“保护了一路都没有淋到一点雨，你自己走，淋湿了感冒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虞晚才反应过来，这豆大的雨，即使有伞挡着，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一点雨都没淋到。
但虞晚身上还真没沾一点水。
她抬眼，视线落到林屿身上，他的大半件衣裳都被雨水浸湿，由于是白衣的缘故，甚至于能看见隐隐可见的腹肌。
半遮琵琶半遮面。
脑海中突然蹦出和他完全不搭嘎的诗词。
虞晚脸红得像个苹果，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鼻翼，垂下脑袋，手脚僵得不像话。
“谢谢。”虞晚喃喃道。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林屿道，“小虞儿，你这样我可不习惯。”
虞晚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我这是礼貌。”
“礼貌怎么不会叫人？”
虞晚憋着口气，她忍了半晌道：“哥哥。”
“敷衍。”林屿蹲下，看着她的眼睛，慢半拍地勾唇下，伴着一阵哂笑落下。
气氛蓦然静默。
雨水击打着城市，一滴一滴，紧随其下。
公交车恰好来了，打破了这尴尬的一幕，虞晚走上车，车内并没有空余的位置，她也只好站着。
林屿站在她侧边，又到了一站，有个阿姨下车，虞晚没注意到。
林屿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空位上，下巴朝位置抬了抬。
虞晚示意，她也没客气地坐了下来，林屿则拉着她座椅旁边的上方拉环。
“谢谢。”虞晚隔了会儿道，过了会儿，似想起什么，顶着他的戏谑，硬着头皮补了句，“哥哥。”
这样应该挑不到错处了吧。
“你成绩怎么样？”
虞晚忍不住偷偷在揶揄。
瞧瞧，这问题，估计也就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被亲朋好友围住的时候才会发生。
“比你好。”虞晚毫不谦虚。
“比我好？”林屿轻笑，微微翘起的唇写满了不信，“小虞晚倒是对自己有信心。”
“那可不。”虞晚有点小得意，毕竟她可是常年霸榜第一名，可又突然想起上次的第一名被江景珩抢走，她犹如气球泄气。
小脸绷得紧紧的，红润的嘴巴拉成一条直线，苦着一张脸。
“那么厉害，怎么还苦着张脸？”
“要你管！”虞晚反唇相讥。
“哥哥这是在关心你？”林屿垂眸，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其实虞晚说完也有点后悔，她偷看他一眼，见他跟没事人一样才松了口气。
“我上一次没考好。”她讷讷道，眼睫毛微微眨着，“对不起。”
“……”林屿诧异地抬了下眉眼。
“我刚才说话有点冲，对不起哥哥。”虞晚没敢偷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到底如何。
她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这只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而前两次，也不知道给他留下的到底算不算是好印象。
“哥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林屿温和地开口，“好了，小虞儿不要愧疚了，哥哥没有怪你。”
虞晚看他，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小虞儿还打算和我说几次谢谢？”林屿垂眸看他，眸光含笑，“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说谢谢还有错了。”虞晚不服气地轻哼，“真奇怪。”
“你叫我什么？”林屿也不反驳。
“哥哥。”虞晚沉默了会儿开口道。
“哦。”他笑，“你跟哥哥那么客气干什么？”
语气拖腔带调。
虞晚说不过他，干脆就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公交车速度不慢，又到了一站，车外的行人纷纷涌入。
虞晚侧头看他，林屿手拉着拉环，虞晚又恰好坐在后排的最外面，人潮涌动的同时，林屿的肩膀被撞了不止一次。
她则像被包围在一个安全屏内，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
虞晚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林屿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垂头，眸子撞进她漆黑明亮的瞳孔中。
像玻璃珠一样，透明干净，不染尘埃。
林屿呼吸一窒，他心脏像被紧紧拽住，悲伤一瞬间涌来，像溪水一样，无孔不入，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拉着拉环的手爆起青筋。
虞晚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她摸了摸耳垂，耳朵的热度顺着手指传来。
他看见自己偷看了？
一直到下车，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再次抬头，已经到站了，外面还在哗啦啦铺天盖地地往下掉豆大的雨滴。
林屿和她的距离隔了条线，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半个身形上，虞晚不动声色地朝他旁边靠了靠。
雨伞还是倾着她，虞晚忍了忍，看见他的衣服被雨水再次淋湿，忍不住开口：“伞歪了。”
“嗯。”
“你这样是诚心让我愧疚吗？”
林屿提了提唇：“已经湿了，再遮也没用，倒是小虞儿，身体不好，就不要淋雨了。”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虞晚注意转移，“是我爸告诉你的是不是？”
“整个医院都知道。”林屿揉眉，被她这种小孩心态给逗笑了。
林屿之所以知道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领药的时候，听人提起过。
“虞医生的女生这段时间倒是不怎么来医院了？”
“看样子灵松寺的菩萨还挺灵的，前几年，几乎年年都要进一次医院，不是发烧就是感冒，没一天好时候。”
林屿后面没怎么听进去。
“哪里有那么严重？！”虞晚生气地吼，她沉着脸，下颌线绷紧，“我就是偶然生病，住个院而已，我才不是病秧子！”
说这话时，她眸子红了一圈。
“没人说你是病秧子。”林屿看着她莫名其妙的脾气，耐着性子安抚。
“有，就有。”虞晚不讲理，“你肯定在心里偷偷说我是病秧子，惹人嫌。”
林屿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突然要闹哪出，他眉头紧锁，突然联想到什么，神色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还是有人说你是病秧子？”
虞晚静了一秒，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林屿沉声问。
“我就是生气。”虞晚说，“你故意照顾我，搞得我像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似的。”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声音放缓。
“对。”虞晚点头。
林屿把伞放正，目光温柔：“行，听你的。”
“……”
“这样可以了吧？”林屿笑，“谢谢小虞晚的关心。”
虞晚被夸得不好意思，她抓了抓头发，点了下头，算是应下这个谢谢。
“虞晚。”林屿正式地唤她，“你要是真在学校受欺负了，一定要记得告诉家长。”
“知道了。”虞晚不耐烦地应，“没人欺负我。”
“也别害怕。”
“哦。”
“记住没？”
“嗯。”
林屿送她到家门口，虞晚突然感觉回家的路，太短了。
如果能再长点，就能再多待会儿。
虞晚偷偷抬眼看他，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努了怒唇：“谢谢你送我回家。”
虞晚转身，林屿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她往前走，他拿出手机，似乎在回消息，虞晚停住脚步，她没听见后面有脚步响起。
那说明，他还站在那。
没有原因，她就是想转头。
虞晚呼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自动转了过来，她看见他唇角浮着的笑意。
他垂着脑袋，额前的头发软趴趴地搭在额前，显得有几分呆萌感，眼睛被细长又卷翘的睫毛遮住。
虞晚咽了口口水，心跳声清晰可闻，时间似度日如年。
她甚至连呼吸声都变轻了，似乎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
林屿回好消息，察觉到一道猛烈的目光的注视，他抬眼，猝不及防地和虞晚对视上，他眼中带着疑惑：“怎么还不回家？”
“我，我……”虞晚蒙了，她脑子一片空白，突然直接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不管不顾地问，“你觉得我有没有礼貌？”
“啊？”林屿失笑，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奇怪到好笑。
“你敢说我没……”虞晚嘴快脑子一步把话说了出来，话到一半，她就有些后悔，但没办法，她也不能打了自己的脸，只会硬着头皮补充，“礼貌，我就，我就……”
“就怎样？”林屿挑眉，一副好奇的样子。
“就像熊孩子一样吵你。”虞晚正色道。
虞晚抿唇，虽然表面一本正经，但内心，她恨不得有个洞可以把自己埋了。
为什么要问那么蠢的问题。
“小虞儿很有礼貌。”林屿笑容温和，没有半点虚假，语气真挚，“是哥哥见过最有礼貌的小朋友。”
虞晚收到回答，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呆呆地说：“哦。”
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响。
像是心炸了的声音。
伴随着心跳怦怦地跳动。
虞晚不敢接受他的视线，她一溜烟地跑回家，然后把门快速关上。
只剩下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