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旭挑事在先,又有之前闹出过的人命案子在身,仁德帝本想将他和郑国公一起砍头,最后却被慎亲王劝住了。
他看在郑文旭成了个废人的情况下,恳求皇兄饶他一命,只打了二十大板,便随胡氏等人一同流放至西北。
郑文旭的嫡长子一直体弱多病,在入狱没多久就死了。
郑惟庆死了,被番役抱了出去,也不知道扔去了哪座乱葬岗。
而沈亦禾不到一岁的女儿,此时被亲人所累,也要跟着一起上路。
郑文昌找了解差头子,指着怀有身孕的沈亦禾,还有胡氏怀里抱着的小孙女,暗中叮嘱了几句,又给足了银钱。
解差被他的态度取悦了,点头应承一定会好生照看他们。
“郑尚书放心,在下收了银子,就必定好生看护她们。”也仅仅是好生看护,病了及时送医,再多的便没有了。
郑文昌又交给胡氏一盒金疮药,“这盒药对文旭的伤有奇效,伯母记得给文旭用上。解差那儿侄儿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至于这个板车,前期他们先着人拉着,等文旭的伤好些了,便让弟妹和侄女儿坐上去,由文旭拉车,您也能少受些累。”
“到了西北之后,你们无人帮衬,可别再像从前那般行事了。对文旭,您也莫要宠着。二十岁的人,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怎么着也该顶天立地,为你们妇孺几个撑起一片天。”
胡氏听得眼泪直流,她伸出一只手拉着郑文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文昌,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嫡长子啊,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娘,文昌,就当娘求你。”
郑文昌没有接话,他的心早在胡氏多年的冷待中寒了,在胡氏磋磨姜苡,送走双儿的时候,他的心也死了。
此时能前来送行,是身上的血缘作祟,能为他们稍稍打点一二,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时候不早了,你们上路吧。”
看着胡氏一步三回头地走远,郑文昌竟然有几分庆幸。
幸亏他当机立断,把自己出继到二叔名下,否则如今流放的人里,兴许还有他们一家三口。
想到姜苡和女儿被流放,在路上苦苦煎熬,他的心就揪着疼。
还好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姜莳知道郑国公府发生的巨变,但她心底并没有什么感触。
郑国公府那样行事,落败是迟早的,如今除了郑国公,胡氏等人还有命在,已是慎亲王求情的结果。
白术从外头回来,神神秘秘地凑到姜莳耳边:“姑娘,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已经辞官的柳侍郎了。”
柳若梅的亲爹?
“他回来作甚?”姜莳下意识反问,却猛然想起死在牢里的郑惟庆。
莫非郑惟庆没死,是柳侍郎买通牢里的番役,把孩子送出去了。
柳侍郎既然能买通番役救出郑惟庆,那不到一岁的郑惟娟呢,作为外祖母的沈氏竟然没有想办法救她?
郑家人虽被判了流放,可孩子年纪小,身子又弱,死在牢里扔出去,再改名换姓以另外的身份生活也不是不可。
沈氏疼爱沈亦禾,不可能不去管郑惟娟,她没有动作的前提是,很有可能她顾不上了。
“姑娘猜得不错,郑惟庆并没有死,当天只是高烧昏迷过去,被番役送出牢里,交给了一个婆子。那婆子抱着郑惟庆七拐八弯地走到柳家如今暂住的小院子,把孩子交了出去。”
“至于郑惟娟没有被沈夫人救出去,是因为沈夫人病了,如今连床都起不来,整日里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
白术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来,末了还叹道:“也不知道沈夫人走到如今的地步,是否后悔过夺人丈夫?”
如果沈氏当初不是看中温石柱有几分姿色,不顾他家中已有妻室,拒绝他给自己献殷勤,那她完全可以嫁一个门户相当的男子。
说不定伏威将军不会死,也不会出现温石柱抢夺军功的事情。
当初的沈氏只是一个闺阁少女,初初遇到心动之人,一时间情难自抑,这错不在她。
然而得知温石柱在老家有妻有女后,她并未约束自己的感情,甚至利用自己的身份给温石柱大开方便之门时,她就已经大错特错。
当然,比起沈氏,温石柱更无耻,是他贪图富贵,想要娶个高官之女走捷径。
归根结底,温石柱和沈氏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莳抱着刚被喂完奶的儿子,轻柔地给他拍嗝,没有去应白术的话。
沈氏走到如今的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她夺人丈夫之前可以做出选择,教养儿女也可以自己做主,可她偏偏做了,还纵得一双儿女无法无天。
“以后沈氏的事情不必禀报了,她是死是活,都与太子府无关。”
白术低声应了。
姜莳正哄着儿子,竹苓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姑娘,秋桂妈妈来说,将军府上来了人,夫人被气着了,少夫人似乎也有小产的迹象。”
“什么?父亲和哥哥呢,他们不在家?”
竹苓摇头:“将军带着公子去西郊了,此时还未回来。听说是有事儿要办,府上不敢去找。老太太年纪大了,此时还不敢惊动她。”
姜莳站了起来,让廖妈妈把孩子抱下去,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可知道来人是谁?”
竹苓扶着她跨过门槛,又让人去备好马车才答道:“秋桂妈妈说,来人是夫人的娘家人。
乔氏娘家是江陵乔府,祖上也是出过大官的,到了乔氏这一代,乔家已经基本落魄,仅靠祖产和卖女儿度日。
原本以乔氏的身份是配不上姜炎之的,是姜炎之陪着姜老太太去江陵游玩时,认识了即将要被家里卖给老头子做妾的乔氏。
她不甘做妾,找机会逃了出来,在被乔家人捉回去之前,被姜炎之救下。
姜炎之并未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只说是来江陵游学的读书人。
当时的姜炎之还未入军营,长得也是白白净净,再换上青衫,戴上纶巾,谁敢说他不是读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