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天带着妖姬和黑狗行走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个凉亭,有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文士看到夜小天走近,就提起面前几案上的茶壶,就有琥珀般的茶水流出,分好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夜小天走近一看,茶杯空空如也,哪里有茶水,抬头一看中年文士,只见他微笑点头,却沉默不语。
夜小天最头痛这种打哑谜的,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自从有了这具健美身材,一直以粗人自居,特别是妖姬在的时候,那是能多粗就多粗。
不管那么多,夜小天拿起茶杯,却感觉有千钧之重。
夜小天心想,难道这次是考文雅?自己根本不具备啊,喝酒他在行,喝茶纯粹是为了解渴。
想到此处,夜小天取出一壶酒来,就盘坐在案前,先痛快的喝了一口,舒爽的吐出一口浊气。喝完,拿着酒壶示意文士,文士摇摇头。
就在这时,茶杯中茶水芳香,水汽萦绕,夜小天与文士相视而笑,这里求的是一个静字。夜小天不再犹豫,轻描淡写的拿起茶杯,邀文士同饮,文士共举杯。
放下残茶,夜小天起身,与文士作别,招呼妖姬再往山行。
这种文试,夜小天从来没遇见过,已经有些被吸引了,只不过抱着好奇的心情,最后一关却死活把他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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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采欣喜的来到第二关,看到当时的景象,就肃穆起来,这些他只能在老夫子的话语里得知,用他的话说,这是文人雅士的文化。
当李文采看到眼前倾泻入柱的茶水不翼而飞之时,这种他无法理解,从未想象的一切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向往,这可比村里面过年看戏法有趣多了。
就在文士请茶的时候,李文采一脸的尴尬,再三确认是让自己喝茶,他红着脸赶紧放下包袱和背篼,取下自己的斗笠,用力在裤子上搓了搓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去拿茶杯。
也是奇了怪哉,在夜小天手里重若千钧的茶杯,李文采轻易的就拿起来了,中年文士也有些意外。
轻轻松松喝了一口从未如此香甜的茶水,李文采老老实实的放下茶杯,鞠躬感谢,也不敢多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文士见他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家教却极好,这才开口说他已经过关,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李文采有些不相信这事实发生得如此简单,却还是认真学着老夫子行礼后,拿上自己的东西去往高处。
文士看着好似农家儿郎的李文采,心中却怎么都忍不住对此人好奇。他这一关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能够心静,就能过关。
但是刚才那儿郎心情起伏波澜,按道理是绝不可能拿起茶杯的,也喝不到那杯茶,除非——想到此处,文士心中好像有了些答案,自顾自的倒茶如倒酒一般,满饮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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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第三关,李文采突然有一种被好运眷顾的感觉。第三关,要求很简单,背诵心中的儒家经典。
李文采碍于家贫,其他书籍念得不多,但是蒙学肯定是滚瓜乱熟,倒背如流,当他一字一句,底气十足的念着自己熟悉的课文。
他慢慢沉浸在自己的声音里,慢慢的感受着文字的美妙,每一个个文辞划过,就好像刻刀,深深刻入他的神魂之中,在那里,好像有共鸣在于他唱和。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有不少儒家人在心中跟着和声,包括饮茶的文士和山上书院的儒生,那是浩然之声,那是只有读书人才会有的浩然气。
一个老者模样的书院讲书,原本还在授课,历来严肃的他此时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快步走出课室,闭目聆听好似天籁一般的读书声。
就连在一旁的堂录老人也提笔忘字,心神跟着那一声声蕴含浩然气的读书声吸引。
“今日授课暂时告一段落,大家温书,有任何疑问可以问你们的堂录大人,老夫有事先行离开一步”。老人把书籍往怀里一揣,说完话就急匆匆的要走。
一旁的另一个老人一下子就怒了,把笔一摔,“怎可如此儿戏,此乃课堂之上”。
眼见前者早就消失不见,老人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自行温书,待老夫去把你们的老师抓回来”。老人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剩下一堆白袍书生面面相觑。
欧阳岫大袖飞舞,哪点有半点读书人的矜持,他的心儿早就飞到山脚下了,他倒是想看看,哪个读书种子未开蒙就养浩然气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早点抓到手中,自己关门弟子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老匹夫,你有辱斯文”!心湖中响起老伙计的声音,欧阳岫步伐再快一分,心里根本不和他计较,他根本争不过他。
还在台阶上行走的夜小天一行人,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健步如飞的老夫子们,络绎不绝的冲下山去,脸色狂喜,意气风发,行为不雅。
夜小天发誓,自己绝对看到身体四肢变成飞鹤的,一眨眼就是饱读诗书的模样,还和蔼的和他点头致意。
今天的书院,是绝对不平凡的一日,有一个天生读书种子在发芽,在发光。
山脚下,重新背上背篼,带上斗笠的李文采,仰头看着上面的阶梯,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他的读书路。
满怀憧憬的李文采,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不过停留的时间不长,就慢慢变成了惊讶——有人在台阶上狂奔,有人的身影连天上的日头都被遮住了,还有人口中说着“气煞老夫”。
——
李文采好歹也是走惯了山路,打惯了野狗的山里人,反应极为迅速。几个后退步,赶紧把自己与未知的危险拉开距离,一只手伸向腰后的柴刀,满脸戒备。
欧阳岫动作最为敏捷,看似随意扇了一袖子,那袖里乾坤好似抹平了身后的一切,等李文采看过来,眼前就剩下一个宽袍大袖的老人。
欧阳岫一脸的慈祥,正了正衣冠,忽视心湖中那些不堪入耳的“匹夫、斯文败类”等言语,这才取出腰间的一个玉佩递给李文采,“小儿郎莫慌,你且收下这枚玉佩,一切疑问,吾当为你解之”。
“休要猖狂”!一阵大风吹过,李文采差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有身穿黑衣袍的人突然出现。
“天地清明”!又有人手拿纸扇,狠狠地盯着最早的老人。
欧阳岫最先发难,“二位可是来贺喜我收了一位关门弟子”?!
“无耻”!
“可笑”!
欧阳岫“哦”了一声,慢慢转头轻蔑的看向身后,眯着的眼睛里好似没有一物,“老夫一生淡泊名利,教书育人五十余载,苦求一读书儿郎而不得,今日天可怜见,有望得偿所愿,敢问二位,何笑之有”?!
一时间,李文采都被这个刚才还一脸和煦的老人家吓着了,这估计就是老人家所说的威风吧。
“又不是山大王,还能抢人不成,如此行径,简直有辱斯文”?!
“哼,我辈读书人,直抒胸臆。凡读书种子有德者居之,你的行为,吾甚为不齿”。
看着三人隐隐约约成为三足鼎立之势,李文采虽然搞不懂会发生什么,但是理智告诉他,这几个神神叨叨的人,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大阵仗,还是离开为妙。
就在李文采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三人早有警觉,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一时间,李文采遭受了颇为热情的语言轰炸,一些听得懂听不懂的,都在他的耳旁响起。
“可曾有表字”?“几岁了,读的什么书”?“柴门出贵子、二老可好”?“可曾婚配,吾有一女”?“一路行走,甘苦自知,我有上好的茶水,可去疲倦”。
在李文采听不到的地方,那些言语更是精彩。
“老匹夫,就你那水平,还想给人家取表字,这事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
“说道取表字,我是很有心得,定当超越尔等”。
“这等璞玉,要小心雕刻,你们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此等劳心劳力的事情,还是小弟来承担比较好”。
“口吐狂言,老夫精力旺盛,夜览群书不觉困顿,岂是你能度量的”。
“此言差矣,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要说带学生这事,我还是最有心得的”。
“俗气,攀亲附友,吾耻与尔等为伍”。
“老匹夫,你还要脸不要,刚才还好意思说我,你哪来的女儿,这等下作的手段哪点还有读书人的羞耻心”。
“聒噪,我有一义女也要告诉你”?
“巧了不是,前日里正好有一清白人家的女子拜我为西席,此女国色天香,腹有书卷气,最是适宜”。
“巧舌如簧”。
“斯文败类”。
“为老不尊”。
李文采虽然不敢作声,也不敢得罪这三人,陪着笑,谁说话就真诚的看着谁。欧阳岫越看越欢喜,其余二人也是真的起了争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