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昭没有说话依旧微阖着眼眸,便接着轻声细语的说,“这干净有干净的好,自然也会有其弊端,总归利大于弊,殿下自是知晓的。”
殷昭低沉的笑声顺着鼻腔轻呵出来,却让阿叶感到这人如今心中的郁结才消散了些许。
“你倒是个嘴巧的,就不怕因为擅自揣测上意而招来祸事吗?”
阿叶面不改色,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保持着按揉的姿势,淡定的应道:“其实是非曲折尽在殿下的心里,殿下贤明阿叶知晓,凛统领知晓,天下人亦知晓。”
“哈哈哈……想不到我东宫还真是能人辈出,真是个妙人,罢了罢了,既然他是个纯臣那便一直保持下去吧,千万不要令本殿后悔今日的决定……”
阿叶闻言恭敬的笑道:“殿下圣明!”
“呵呵,你这人真是个滑头,刚才是不是变着法的给那憨货求情呢?”殷昭掀开眼帘犀利的眸光定定地落在身侧之人的脸上。
“殿下时常教导奴们,世本混沌,清正为源。”
阿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依旧淡定自若,不卑不亢,那样子颇有点庞隐年轻时的样子。
殷昭在说话的同时自然也在暗自观察他的神情,心里不禁感慨,还别说,不愧是庞隐调教出来的,只在殿前学了几年就有了五分神似,想当初先王在世的时候朝野上下谁不知庞隐的长袖善舞简在帝心,不说别的就说这人服侍了三朝君王,而且从未被厌弃,只此一点就足以傲视群臣了,正可谓是流水的君王,铁打的大监。
“清正为源,清正为源……”殷昭默默在口中呢喃这几个字,眼中也有一瞬的恍神。
“好了,本殿这不用人伺候了,你下去吧。”
看着阿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殷昭眯了眯眼,“世本混沌,清正为源,变为本,这世上真的能有一成不变吗?”
殷昭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又将视线重新落回桌上的密件上。
打开一份铜烛蜡封的奏报,上面隐约能见北境兕国的字样。
北境
前线
北境的夜色不同于王都,这里是更接近月亮的地方,皎皎若玉盘的明月高悬夜幕之中,只是时隐时现的云翳给这片光华晕上了一层阴影,亦如所有人此时的心情。
山谷里的野狼时不时的嚎叫,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同鬼魅一般跃动的篝火,此时双方军营里的士气都不甚高涨,毕竟深冬作战无论是对北疆还是对兕国的兵士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可是各为其主,哪一方的人都不能不提心应对,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岂会不知惧怕?
可是为了各自的君王又能怎样?
北疆为了地盘,兕国为了守土,没有一个甘心失败,此刻北疆主将的大帐里,已经晋升为主将的布日古德坐在桌前一遍一遍的看着舆图,企图从里面找出突破壁垒的关窍,此时外面守卫的士兵进来禀报。
“将军,王庭信使来了!”
布日古德闻言抬眸,“让他进来!”
“是!”
信使早已等在门外,在守卫出去不多时就进入大帐来,随着门帘撩起一股凛冽的寒意吹得帐子里的炉火闪闪烁烁似明似灭,气氛莫名的低沉起来,布日古德眯了眯眼,冷眼看着来人,那人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直至跟前才以手抚胸朝上首的布日古德行了一个敬礼。
“末将参见二殿下!”
布日古德看清来人勾起唇角轻笑出声,只是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我当是谁,原来是坤沙大人啊~”
随后狼目扫过还未退出去的守卫,冷声道:“来人为何不报?”
“属下,属下……”
坤沙余光扫过那个被迁怒的小侍卫,心里生出一丝不忍,毕竟是因为自己,哪怕知道这位二殿下是敲山震虎说给自己听的,可还是将事情拦下了,“二殿下莫怪,是在下未让侍卫禀明,觉得深夜大张旗鼓的前来让大家知道会动摇军心,若是错了也是在下的错。”
布日古德冷眸打量着站在下面哪怕是告罪也依旧言笑晏晏的男人,心道不愧是明面上已经站队还能深受父汗重用的人,当真是软硬不怕,上袖善舞,不像是南蛮人的狡诈。
“哈哈哈,坤沙大人考虑的周到,我又岂会怪罪。”随后看向那个侍卫,“你,还不谢过坤沙大人替你求情?”
小侍卫也觉得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二殿下虽然私下为人谦和,可是治军极严,凡事涉及军规皆是从严惩治,这让军中士兵皆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样想着小侍卫一脸劫后余生的朝坤沙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多谢坤沙大人向将军美言!”
布日古德抬抬下巴,“下去吧,正巧我有些饿了,给我跟坤沙大人送些新鲜的羊后腿来,生好炭火我们自己烤,再拿上一些酒。”
“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侍卫就下去了,帐中只余下布日古德跟坤沙两人,一站一坐,气氛却莫名的紧张,似乎在较量着什么。
终究还是布日古德朝他挑了挑眉先开了口,“大人既然来此也不说话,难道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吗?”
坤沙似乎像是看不懂他的挑衅一样,“您现在是一军主将了,问什么自然会有计较,在下要是先开口了岂不是喧宾夺主?”
“呵呵,大人不愧是大汗最器重的大臣之一,真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大人请坐!”
坤沙在岱钦面前都能闲庭信步,更何况是在一个还未长成的苍鹰面前,一撩披风就坐在布日古德的对面,桌子上的吊炉里马奶茶咕咕冒着热气,坤沙毫不见外的拿起桌上的抹布垫在小铜壶的手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热乎乎的马奶茶那醇香的奶味简直是唤醒已经有些冻僵了的手脚,今年的冬季实在是太冷了,要不是有正事,他才不愿意出门搭理这个毛头小子呢,有这个功夫还不如陪着小娜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