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外头多了好些风言风语，前朝旧事突然被百姓们搬到明面上来说了。”左靔然蹙着眉头道。
她是万万没想到，四人分散各处之后的第一次团聚，围坐而谈的话题居然是前朝旧事。
“其实如果只是的纯议论也没什么，主要是这舆论风向让我心有不安。”左靔然手握成拳，“明明理该被所有人唾弃指责的弘定怎么就成了人们口中仙人一样的存在了？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也是奇了怪，她都死这么多年了，难不成阴魂作祟，跑出来收拢人心？”尚雯舆尽会说瞎话。
“我看你才像阴魂。”林藏烟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不就是有人在散布虚词诡说？这人是谁，都不需要猜。”
左靔然轻声落下叹息，道：“看样子，上次的围剿对他们来说还是程度太浅了。”
“浅？整个老巢都被掏空了还叫浅？他们被俘的将士不算少罢。”做到这种程度上他们还敢兴风作浪，尚雯舆只能佩服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顿了顿，她激动地怒拍桌子，脱口骂道：“这些个玩意儿，年关将至还来找事儿，真是闲的。”
“我查过了，流言是从慈福堂最先开始发酵的。”罗椮肃穆道，“现在满城风雨，弄得人心惶惶，但慈福堂的气氛似乎异常安然祥和了。”这明显就很不对劲。
“他们可真不蠢，还晓得从慈福堂开始下手。”林藏烟沉了沉眸子。
慈福堂是皇家经手修建的，算是直辖也不为过，平日里多得是宫廷照拂，若谣言从此流传出去，真实度怎么也比别处高上三两分，百姓们有所猜忌，那也是自然的。
何况……
“欲毁一代，先毁一朝人心无所向，又毁一代之幼者。”林藏烟的双目渐渐蒙上一层冷意。
“看样子，他们是想培养出一大批江黎出来呀。”罗椮也道。
“江黎？江黎是谁？”尚雯舆咬牙，眸中跃着两簇怒火，“管他是谁，主意都打帝都城里的小娃娃身上来了，这谁能忍？”
“而且，你们是没听外头那些蠢蛋们说的，‘弘定帝说不定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人一脚踹下了皇座’，我呸！”
“你们说说，前朝才刚落幕了几代人呀？伤疤还没好全呢，就开始缅怀曾经害苦自己的人了？”
“限月为他们尽职尽责，常常处理政务到夜半，他们怎的不知道心疼？尽对那伤天害理的昏君表示同情，还觉得她死得可惜？”
“真妄想恶人能改过自新呢？我去他爹的。”
“若前朝人真的卷土重来，我第一个拿刀砍了他们的脖子。”
尚雯舆很是激动，一顿输出。
其他人听了，虽也很气愤，但更多的是悲哀。
抓不住的东西最难控制，流言蜚语和人心。
“明个儿，你等先随我去一趟慈福堂打探打探，我倒要看看里头究竟藏着什么蹊跷。”林藏烟思忖片刻，语气低沉道。
——
净安殿后院的小厨房里，诺米边哼小曲儿边守着辛在水一会儿要喝的药煲。
“药熬好了？”
林藏烟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把他吓了一大跳，口齿都变得不利索了：“陛陛陛、陛下，您您您、您走路怎的不出声呀？”
林藏烟抿着唇，眉目间黑压压的，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药、药快熬好了。”为免她拿自己出气，诺米赶紧道。
今个儿陛下来得有些早。他暗戳戳比较着。
“你先下去罢，等药熬好了，朕亲自送过去。”林藏烟对他道，气息比往常低微些许。
“好嘞！”
诺米没多想，只当她是因为心情不好，行了个礼就逃出去了，留下林藏烟一个人在小厨房。
确认四周没人，林藏烟打开铫盖子，把掀起衣袖的手伸了过去。
她拿起一旁的小刀，用力在手腕处划了一刀，血水涌出，嘀嗒往下掉，全部准确无误掉进了铫子里，与黑色的汤汁溶合。
林藏烟始终神情淡漠，连气息都没有一丝变化。
她放下衣袖，遮住了手腕上新旧错落长短不一的划痕，轻叹了口气。
林藏烟端着药碗推门进入辛在水卧房时，辛在水刚好把最后一个绣好的荷包放进了竹篮里。
“陛下，你来了。”他起身相迎，眼底满是欢喜。
林藏烟见他如此，心情甚好：“阿续最近身体如何？”
辛在水觉得惊奇：“椋大夫真的妙手回春，臣侍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这个月……”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得到结果后又是一脸惊喜，“这个月，臣侍都没有发高热。”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他还能再活得久一些？
忽如其来一阵渴望充斥着辛在水的心，让他忍不住去想更多不切实际的念头。哪怕只是这样的幻想，都能让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别发愣了，快过来喝药。”
林藏烟瞧他傻站着迟迟回不过神，于是唤了一声。
辛在水心头一个激灵，思绪瞬间回笼。
“来了。”
他迈着碎步到林藏烟身旁坐下，三两下就把一大碗黑苦的药给喝尽了，眉头皱了皱又很快被抚平。
林藏烟伸手，为他擦拭唇角不小心残留的药渍。
“陛下，你是不是又往药里加饴糖了？”辛在水望着她问，口腔里还有丝丝的甜。
林藏烟笑而不语。
辛在水真是拿她没办法：“臣侍都说了，不嫌药苦。”
“加了饴糖，会不会影响药效啊？”他问。
林藏烟嘴角略弯：“椋大夫说没问题，可以加一小块。再说了，甜一些不好吗？甜一些，你眉头都不会皱得那样紧。”
辛在水不与她扯，说来说去都是她占理。
他把一篮子荷包提到林藏烟面前，欣愉道：“都缝好啦，陛下请过目。”
林藏烟随手抓起一个从容木纹样的荷包，绵密针脚在指尖下的触感细腻柔软，可是一样上好佳物。
“陛下打算对慈福堂下手了么？”辛在水瞄她一眼后迅速收回眼神，踌躇地问。
林藏烟默认了。
“如果慈福堂真有问题，陛下之后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