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左大人托人给您捎了个大包裹!”一懒怀里抱着个布囊,急急匆匆地从外跑来,一脸喜笑颜开。
“包裹?”闲躺在美人榻上看小人书的林衣年腾地坐起身,眼里闪烁兴奋的光芒。他迫不及待道:“快呈上来。”
包裹落入他手,被三两下打开,里头装了很多新奇小玩意儿,还有边岚特产的糕点。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苍术的味道,因着包裹被打开而散发出来的。林衣年勾了勾唇,免不了感叹左靔然的细致,特意将包裹用苍术熏蒸过,毕竟边岚疫情不过稍歇,就怕沾染疫毒。
所有东西瞧着虽然不怎么贵重,但林衣年知道,全都是左靔然的心意。更不如说,是赔罪礼。
“这混蛋,总算记起我来了。”他明明在责怪,眼里却盛满了藏不住的喜悦。
随手翻看,众多物什下方还躺着一封信,上面写着阿年亲启,笔锋遒劲有力。
这是左靔然不告而别之后寄来的唯一一封信。
林衣年小心翼翼把信展开,认真地逐字读来——
琅缄散悉,恕罪久乃报书。以其特异,吾不得妄通信。汝信我,吾于汝之思刻不减也。边岚虽小城,然多奇玩好,不知君喜之不喜,顾我欲尽以吾所见遗之。举事既罢,不半月则还。甚思君,愿待我归。
“果然是混蛋,只会让我等。”
林衣年咬唇含笑,害羞深情浮上眉眼。
算了,她所执任务如此,便原谅她一回。不过,对于她的不告而别,他还是要同她好好算账的。
但是这些,都等她回来再说。
林衣年珍惜地将信纸捂在胸前,垂眸轻喃:“吾也思君。”
——
“陛下,你干嘛呀?”辛在水放轻了动作为林藏烟上药,余光瞥见她支着个脑袋望着自己傻笑,叹了口气表示无奈。
“我就想着这样看着你,不行嘛?”林藏烟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软声软语地撒娇。
辛在水薄唇轻抿,一脸专心致志,眼里只有林藏烟手上的伤口。
“阿续阿续,待回宫之后,你还在宁心殿住罢。”林藏烟往前凑了凑身子,眨巴着眼,后面仿佛有一条狐狸尾巴在摆动。
“不行。”辛在水抵着她的肩膀往后推了推,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
“为何?”林藏烟压下唇角,瞬间不高兴了。
“不合礼数。”辛在水从容道,手上的动作细致不减。他缠好最后一圈细布,打了个漂亮的小结,柔声叮嘱:“好了,椋大夫说伤口不可碰水,陛下千万要记住。”
“朕记不住!”林藏烟忿忿然偏过头,赌气般道。
“记不住也要记住,”辛在水叹息,半分不肯让步,“除非陛下想让自己的手废掉。”
林藏烟更气了。现在的阿续又变回了以前的阿续,温柔还是一样温柔,但是一点也不可爱!
房门恪恪两下被敲响,易惟椋求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林藏烟商议。
辛在水在林藏烟幽怨的眼神下自觉离去,在门口遇见了徘徊许久的花长忆。
花长忆一见他,动作就变得拘谨起来。自从上次在牢里分别之后,这还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再遇。
辛在水顿了顿,施施然走到花长忆面前。
“哥、哥哥。”花长忆看着他,略显局促地唤了一声。
辛在水忽然伸出手,惊得花长忆往后退了一步,辛在水微怔,片刻后继续往下动作,摘走了花长忆肩上的一片黄叶。
“你……”
“你……”
二人齐齐开口。
花长忆红着脸快快道:“哥哥先说。”
辛在水启唇,清冷话音传入他耳:“你以后就跟着我罢。”
“啊?”花长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你?”
辛在水似有若无地弯了眉眼:“对,跟着我,在我身边,护着我。”
“你愿意么?”
他在征求花长忆的意愿。
花长忆很是震惊,一时间连话都说得慌张:“可、可以么?”
“我同陛下说,她会答应的。”
尽管辛在水这样说,花长忆还是犹豫:“可是,我、我之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与恶人为伍,伤害了你和陛下。”
“都已经过去了。”辛在水道。他捏着手中黄叶,稍微失了神:“我只是不想,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情了,我……我想保护好自己,不想给陛下添乱。”
“何况,你如今还愿意留在这里,不都是为了我么?”辛在水望向花长忆,试图从他发颤的眼瞳里确认自己的说法是没错的。
的确没错,的确是为了他。花长忆敛了眸子。
很多时候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固执地找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那个人不过随手搭救,自己却将他视作天神,执着地想要跟在他的身边。
花长忆想了很多,他想可能是自己这一生无人可以牵挂,出身让他像过街老鼠般遭人厌弃,所以也没人牵挂他。他走在死亡边缘,没有一根绳索可以抓,恰好这时候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便成了第一个带着善意走向他的人,于是他惦记,以为这个人就是拉着自己走向生处的一根绳,终于一片荒野没有尽处的生命之路上突然出现了意义。
“好。”花长忆神色认真,言语笃定,“我一定,一定保护好你。”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辛在水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人会这样郑重其事。不知为何,他的眸光黯了几分:“你既唤我一声哥哥,那我便认了你这个弟弟,往后,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就永远真心待你。“
他想要的是这个罢?如果是这个,他就能给。辛在水心想。毕竟,如果单纯只是借着几年前无关痛痒的所谓恩情就把人拴在身边,他会过意不去,因为价值不对等。况且,恩情这种说法,在他们之间已经不复存在了。
“往后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我也不是你的恩人,你的恩情在上一次已经报完了,你要记住。”辛在水边走边与花长忆道。
“嗯。”花长忆跟在他身后走着,听见他说的话之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辛在水继续道:“在一些必要场合,你的身份是我的贴身侍卫,我的刀和盾,私下里,你才可以唤我哥哥,和诺米他们一样。”
说着说着,辛在水忽地停下了脚步。
花长忆跟着停下,站定后望着他的后脑勺疑惑:“哥哥?”
辛在水就在这时转过身来,轻揉两下花长忆的脑袋,道:“尽你所能保护我,但必要时刻,你以自己为重。”
花长忆怔愣许久,鼻尖莫名蔓延着一股难言的酸涩。
以自己为重么?
他静静站着,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