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起来的?”季方海咳嗽几声,声音里带着怒气。
季司礼慢条斯理地整理弄皱的衣襟,祠堂里昏暗的烛火忽明忽暗。
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与说出口的话形成鲜明对比,“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早点颐养天年不好吗?季家也该改朝换代了。”
季方海气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手指哆嗦着指着他,气息不稳,“你…你这个逆子,我还没死呢,就凭你也想坐上季家当家人的位置?你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你那个妈身边救出来的!”
季司礼冷笑一声,转过身与季方海对视。
季方海年纪大了,拄着拐杖站在那都有些费劲。
他不得不微微佝偻着身子。
季司礼的身影慢慢笼罩住他,嘴边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笑意,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有你们这么一对狼心狗肺的父母。”
季司礼正值壮年,两人这样对视,季方海只能抬起头看他。
恍然间才发觉,原来当年那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
季方海此刻觉得季司礼就像只草原上的狼崽子,亮出自己的獠牙,永远养不熟。
可他知道的太晚了,这些年季司礼隐藏的太深太好,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季家名不见经传的三少爷,连他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这些年在季家,他永远温和有礼不争不抢,面对老大老二的刻意刁难,从不表现出自己的不甘。
一个人想隐藏自己的本性并不难,难的是十年如一日的隐藏,偏偏季司礼是个中好手。
“刚刚那十几鞭算是还了你这些年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虽然痛恨有你这样的父亲,却也得感谢你让我姓季,否则这季家的家主之位我到底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
“您年纪大了,外面的事就让我来代劳吧。至于你那两个废物儿子,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季司礼说完这些,不等季方海做出反应,扬声喊道,“阿泰。”
在祠堂外等候的阿泰带着十几个黑衣保镖进入祠堂,看似恭敬地朝季方海伸手,“老爷,请吧。”
季方海声嘶力竭地朝外面大喊,“季武!季武!”
不知为何,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季武此刻却没有应声而入。
季方海终于意识到什么,冷笑着看向季司礼,“好!你好手段,倒不愧是我季方海的种!”
“全赖父亲教的好!”季司礼朝他弯了弯身子。
“我倒要看看这季家家主的位子你能坐多久。”季方海觉得他还是太年轻,以为这家主的位子是好坐的吗?
“请父亲放心,儿子虽然无能,却也不会辱了季家的名声。”
说完这句,季司礼看向阿泰。
阿泰从小跟在他身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朝身后的保镖点点头,就有人上前半搀扶半胁迫地把季方海带走了。
十几个保镖分五辆车带着季方海朝城郊驶去,从此之后季家再无季方海。
季武此时才从门外进来。
“武叔,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自然不会逼迫你做什么,只是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季武在季家当了几十年管家,是季方海的左膀右臂。
季家三个少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母亲是老爷明媒正娶进季家的。
只有这位三少爷的妈身份低贱,当年要不是老爷中了对手的奸计,也不会一夜荒唐有了季司礼。
谁曾想,当年那个在红灯区长到六岁的小孩如今成了季家的家主。
当年老爷找到季司礼时,他的妈妈正在里屋接客,季司礼就坐在外间的小板凳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抬头看人时眼神冷漠,眼珠黑沉沉的。
六岁的季司礼遗传了妈妈的好样貌,精致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大概是营养不良,整个人瘦的不像样。
季方海来找他之前自然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一个妓女生出的孩子,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季方海不会亲自找上门。
当时的季方海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他不缺儿子,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流落在外,在红灯区长大。
季家的家训是不能让子孙流落在外,所有的子孙最后都要回归季家。
季方海提出要把季司礼带回季家,季司礼的妈求之不得。
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害得她少了很多客人。
季方海给了她一大笔钱,带走季司礼时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季司礼临走前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他生活了六年的屋子,和他那个妈。
最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季方海走了。
季司礼那时候已经六岁了,却还大字不识。
他妈每天只给他一顿饭吃,何谈让他上学读书?
回到季家后,季司礼从头学起。
可能是从小的生活环境所致,他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悄悄观察周围的一切。
摸清周围人的脾性后,他慢慢让自己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在季家这些年,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藏拙。
直到此刻。
季武知道眼前的季司礼,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了。
季家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他低头恭敬回道,“三少,我年纪大了,如今只想回老家陪陪家人,安享晚年。”
此话在意料之中,季司礼温和开口,“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你。明天就叫阿泰送你回去。”
“是,谢谢三少好意。”
季武离开后,季司礼在祠堂站了一会儿,被鞭子抽打过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从祠堂出来后,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季司礼长出一口气。
这些年的忍辱负重终于换来了眼前的一切,整个季家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傅南骁一向是个自律的人,公司的事再棘手他也处理的游刃有余。
但是这几天每天去上班前都要挣扎许久。
夏之瑶最近不用去上班,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傅南骁上班前,她还赖在床上没有起。
傅南骁每天走之前都要去她房间磨叽一会儿,看着夏之瑶睡眼惺忪的样子,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妈的,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古人诚不欺我。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终于明白君王为什么不想早朝了。
因为他也想在家搂着媳妇睡觉!
“瑶瑶,我不想去上班了,我想在家陪你。”傅南骁把头埋在夏之瑶脖子上。
夏之瑶揉着眼睛去推他,“那怎么行?总裁不能这么不思进取。”
“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会想你的。”
夏之瑶痴痴笑起来,“我也会想你的,要不我也去上班算了,反正我好的差不多了。”
“不行,你还是乖乖在家待着吧。我早去早回,你要记得想我。”
自从两人把话说开后,傅南骁每天早上都来这么一出。
夏之瑶都见怪不怪了,揉揉他的脸,“嗯,想你想你。”
傅南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也会想你的,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好,路上开车慢点。”
傅南骁走后,夏之瑶又躺回去补了会儿觉。
刚睡醒就收到傅南骁的消息,说刚和她分开就开始想她了。
夏之瑶心里泛起甜蜜,傅南骁在外一副威风八面、霸道总裁的样,怎么一谈恋爱就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恨不得24小时和她黏在一起。
虽说夏之瑶最近没去公司上班,杨旭依然能感觉到傅南骁这几天春风得意,心情很不错,都很少发火了。
公司其他高层也有同感,纷纷向杨旭打听。
杨旭也是一头雾水,众人只能祈祷这种好日子再持续的久一点。
因为家里有夏之瑶,傅南骁这几天的应酬能推就推了,实在推不了的都是走个过场就回去。
连裴子皓打电话让他去喝酒,他都不去了。
告诉裴子皓自己要在家做饭。
裴子皓一脸震惊,“骁,你啥时候成家庭煮夫了?”
“你懂个屁,我这叫乐在其中。”夏之瑶不想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傅南骁就连裴子皓都没告诉。
挂上电话,傅南骁继续准备晚饭。
他最近厨艺见长,瑶瑶很爱吃他做的饭。
谁也想不到,每天不到下班的点就火急火燎要回家的傅总,居然是为了早点回去做饭。
夏之瑶在客厅地毯上拼乐高,这是傅南骁给她买的,主要怕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
夏之瑶以前没玩过乐高,对它兴趣很大,这两天白天一直在拼。
南瓜卧在一边陪着她。
傅南骁从厨房出来后,看见夏之瑶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拼乐高,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周身,南瓜在一旁梳毛。
外面车水马龙,屋里温馨舒适,也许这就是幸福吧,傅南骁想。
他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希望幸福的时间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夏之瑶感觉旁边多了个热源,抬头在傅南骁脸颊边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这段日子两人对彼此间的身体接触已经很习惯了,每天不是亲亲就是抱抱。
刚开始夏之瑶还有些别扭放不开,奈何傅南骁每天不是要贴贴就是要亲亲,生生把她那点别扭劲给磨干净了。
其实夏之瑶也挺喜欢亲亲抱抱的,因为在傅南骁怀里总是特别有安全感。
傅南骁伸手搂住她,也在她耳边亲了一口,“先吃饭,吃完饭再玩。”
夏之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朝他伸出手,“要你抱抱才能起来。”
傅南骁简直爱死了她撒娇的样子,眼神沉了沉,当下就把她按倒在地毯上吻了个七荤八素。
傅南骁的吻技和厨艺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疯长。
在身下起反应前,傅南骁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夏之瑶被亲的小脸红扑扑的,质问他,“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傅南骁一把抱起她,夏之瑶搂住他的脖子,腿再自然不过的盘上他的腰,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傅南骁打了她的屁股两下,“哪里不像?”
夏之瑶唔了一声,“感觉你很熟练,好像亲过很多次。”
傅南骁亲了下她乱说的小嘴,“我亲你亲过很多次是真的。不信你去问裴子皓,你可是我的初恋。”
“切,他是你发小,他的证词不可靠。”
“你还说我呢,你之前不是找了个学长当男朋友,你们俩没怎么样吧?”
夏之瑶故意逗他,假装想了想,“呃,好像没有吧。”
“好像…没有?”傅南骁挑着眉,停住了脚步。
“哈哈,骗你的。当时就是找他假装我男朋友,怎么可能发生什么?我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你也是我的初恋。”夏之瑶搂紧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
“嗯,这还差不多。”傅南骁听到这话才觉得满意。
把夏之瑶放到餐椅上,两人才开始吃晚饭。
晚饭后,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秋天真的来了,这几天已经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了。
夏之瑶吃完饭歪在沙发上看新闻,财经频道又在报道季氏集团的事。
她对这个季氏集团不太了解,听了一耳朵就换台了。
好像是说季氏新上任了个总裁,叫什么季司礼的。
夏之瑶也没当回事,继续换台追剧了。
第二天起床后发现天气阴沉沉的,夏之瑶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乐高也放在一边不玩了。
傅南骁每天上班前都帮她把早饭准备好,放在蒸箱里。
夏之瑶一边吃一边唾弃自己,这些天真是太堕落了,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看来上班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下午的时候接到了陆清远的电话。
上次项目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也从北京飞回来了。
陆清远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约她出去吃饭。
夏之瑶看看日历,今天已经周五了,她计划下周回去上班,就和陆清远约了周末。
下午天色更暗了,夏之瑶无所事事,找了部恐怖片窝在沙发上看。
夏之瑶又害怕又想看,抱着南瓜陪自己看。
南瓜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不肯待在她怀里,一溜烟跑没影了。
夏之瑶只好抓起一旁的抱枕,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双眼,哆哆嗦嗦地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