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定国抬头,就看到一条长虹跨在坟地的上方。
流光溢彩,格外的炫目。
天幕被雨水清洗过,一片湛蓝,那长虹一片绚烂的彩色。
祁定国定定的看着,静默良久。
他又弯下腰,沿着新坟走了一圈,不平整的地方,他就用手抚平。
王全退到远处,群臣也停在远处。
“常宁啊,朕对不住你啊,你中了毒,朕不知道,流玉父子的尸骨朕也没有找到,如今,也没有保住你。”
“不过你放心,惊霜和惊云都要长大了,以后惊云成了亲,这国公府就热闹了。”
“就是惊霜啊,不太听话,一说成亲就跑。如果你能活着,看着现在的孩子们,定然会高兴……”
又捧一捧土放在坟上:“若是听澜仍在,你们……”
后面,他终究没有说下去。
因为脚下一滑,他直接摔倒在一片泥泞之中。
视线朦胧中,只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跑过来,声音震耳欲聋:“圣上!”
而霍惊霜已经进了宫,依旧住进她旧时的宫殿里。
皇后带着祁明舞急匆匆赶来:“霜儿,可还好?”
话音落,看到霍惊霜一身纯白站在窗口,整个人突然愣了一下。
似乎,突然又看到了顾孟鸢。
白衣银甲,红缨长枪,跨在棕红的大马上,在阳光下肆意笑着的样子。
顾孟鸢,顾孟鸢啊!
她红了眼眶上前,拉住霍惊霜的手:“好孩子,给你母亲做衣冠冢,怎么也不和本宫说一声。本宫和你母亲,可是闺中好友。”
霍惊霜微微笑了一下,神情带着愧疚:“皇伯母,临时起意,想着母亲的墓不能这么风吹日晒的。”
“只是没有想到,还是弄得人尽皆知,承安水患在即,是惊霜不懂事了。”
“知道不懂事你还做!”祁明月从后面进来,冷哼一声。
“死人而已,都死了十年了,何必兴师动众。”
她一身水绿宫装,越发衬得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玉,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此时看着霍惊霜,里面都是嘲讽。
那上下打量霍惊霜的眼神,更是如同带了刀子一般。
霍惊霜这个贱人穿了一身白衣,似乎更好看了!
这怎么可以?
“何况,在宫里,你穿着一身孝服,在诅咒谁呢?霍惊霜,你该死!”
景墨雪脸色骤然黑沉,转头就是一个巴掌:“混账,怎么说话呢?”
一边看着身边的嬷嬷:“不是关起来了吗,谁放出来的?杖责二十!”
祁明月捂着脸瞪着霍惊霜,却不吭声,很是不服气。
霍惊霜微微挑眉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对她笑了笑。
祁明月张牙舞爪的就要扑向霍惊霜:“贱人,你故意的!”
这番言行气得景墨雪直哆嗦,这哪里还有一个公主的样子。
出口成脏,举止不雅,形同泼妇!
“拉下去,把她拉下去!”景墨雪冷哼。
跟着进来的祁明舞,却是拍了拍霍惊霜,柔声安慰:“她就那样,别和她计较!”
霍惊霜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笑着摇头:“不会!”
不会计较,会直接报复回来。
当年推她下冰窟窿,也说年纪小不懂事,明明,她不过比祁明月大两岁。
所以,她伤寒要了半条命。
祁明月跪了一个时辰,打了二十手板。
后来,祁明月在她屋子里放毒蛇。
因为她没有受伤,所以祁明月不过是关了三日。
一次一次,她是性命攸关的伤,祁明月是无伤大雅的手板和闭门思过。
后来,祁明月在雨夜失足跌入池塘,差点淹死。
偷溜出宫,被野狗撕扯,大街上衣不蔽体……
祁明月刚刚被拉出院子的大门,就有小太监快速奔来。
“娘娘,圣上在祭拜常宁郡主的时候摔了一脚,如今抬回宫中,柳院判都叫来了。”
景墨雪一急,脸色煞白:“赶紧的,去看看,这大雨道路泥泞,你说……”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不过是越发显得霍家不懂事了。
“我也去看看,霜儿且养伤。”祁明舞也匆匆跟上。
霍惊霜微微挑眉,抬步跟在后面,她若是不去,才是真把不懂事落在了实处。
她路过门边的祁明月。
“贱人,都是因为你们霍家,阴魂不散!”祁明月低声快速的说,眼睛眯着,里面都是恶意。
若是霍惊霜真敢在此时闹起来,她才得意呢。
一个蠢货而已,真的当做自己有郡主之尊。
不过她家赏了个称号,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狗就该有狗的样子,学会卑躬屈膝,趾高气昂给谁看!
“活该你爹和你大哥找不到,活该你们霍家军死绝,活该你娘尸骨无存!”
不要以为她没有看到,今早是风临暗送霍惊霜回来的。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荒郊野外的,谁知道还干了什么龌龊的事情。
祁明月脸上的恶意更加的明显,而景墨雪和祁明舞已经带着一群人呼啦啦走远了。
“你似乎笃定我不敢打你!”霍惊霜冷笑一声。
下一瞬,她骤然出手。
一拳锤在祁明月不算大的眼睛上。
然后,一脚踢在祁明月的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祁明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趴在地上。
她张大嘴想要哀嚎,想要惊动别人,想要景墨雪和祁明舞回头。
这件事情闹大,在霍惊霜母亲下葬,父皇祭拜受伤之后,只会让霍惊霜为人诟病。
霍惊霜却低头冷笑:“叫啊,使劲叫啊,我是不靠谱的,大家都知道,但是今天揍你了,你父皇定然要查原因。”
她因为抓土受伤的手指此时都被包扎上了,有血迹渗出来。
她指了一圈:“你说了什么,她们都听见了。你是以为你父皇审不出来吗?蠢货?”
祁明月的声音卡在嗓子里,被揍的眼睛不停的流泪。
只是那目光却是恨毒了霍惊霜。
“全京城的百姓,满朝的大臣都去祭拜我母亲,你却说她活该死了,活该被挖坟掘墓,你说,这话传出去,你的下场如何?”
霍惊霜弯腰,拍了拍祁明月的脸:“闹吧,好好闹,我等着,你要是不闹,我都看不起你。”
她直起身,冷笑一声:“我可是以下犯上打了公主!”
话音落,在祁明月肩膀上擦了擦手,大步往前走。
祁明月死死地盯着霍惊霜的背影:“贱人,贱人!本宫要弄死她,一定要杀了她!”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噗通一声倒地,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她眼前发黑。
“叫御医,叫御医!”祁明月惊慌大叫,双手摸索着,她的腿好像断了。
“殿下,御医都在御书房,此时叫……”
祁明月身后的嬷嬷欲言又止。
此时叫御医,不懂事的是她。
霍惊霜算好了,霍惊霜都算好了的!
祁明月疼得脸色惨白,抬头看过去,草木扶疏,霍惊霜早就看不到身影了。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但是此时也不得不咽下去。
祁明月静默一瞬,眸光一闪:“抬本宫去御书房!”
“殿下?”扶着她的嬷嬷手一疆,这个时候闹,绝对得不到半点好处。
毕竟,霍惊霜此时风头正盛,和她闹腾,只能吃亏。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只能责罚祁明月。
往年皆是如此,何况此时霍家被人捧到这样一个高度,不可碰其锋芒。
“本宫去看看父皇,去的路上,莫名其妙的平地摔了一跤!”
祁明月一边阴沉沉的说着,一边擦去衣裙上的脚印。
一张巴掌大的,还算清秀可人的小脸此时一片阴沉,偏偏嘴角又带着那么一些诡异的笑容。
周围的宫人生生打了一个冷战,头低了下去,屏气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