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我和洪雪明打了一架之后,我渐渐对我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我是谁?我到底是不是洪书记和张淑华的儿子?”
我想知道答案,但有谁能告诉我?我迷茫了……
几天后,我吃过晚饭,准备出去,这时天上下起了沥沥小雨,我不能扛着红旗出去和小朋友们一起喊囗号了。
我把一张小桌子搬到了门边,借着傍晚时微微的弱光做家庭作业了。
我隐隐约约听到里屋传来我爸和我妈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声音很小,几乎连蚊子都听不到,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耳朵贴在房门上。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身世,你去给隔壁邻居和知情的人一个一个打声招呼,如果他知道了他不是我们亲生的,他会闹的,非让我们说出他的身世才罢休,你别看他年纪小小的,脾气可倔得很,就是个倔驴。”
“我们坚决不承认,他再闹也不能承认。我会让知情的人闭嘴的。大队和公社里的档案上我都把他加上了,他的父亲就是我洪文庚,他妈就是你张淑华,他就是我们的三儿子。”
“是的,加上了就好,今后他读书、当兵都不会受影响。”
听到这儿,我懵了,我知道他们提到的他很有可能就是我。我终于知道前几天晚上洪雪明为什么骂我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狗崽子,难道我真不是洪文庚和张淑华的儿子?那我的亲爸和亲妈呢?他们在哪?洪文庚和张淑华又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房间的门开了,我冷不丁被打开的门撞倒在地上。
“超超,你咋站在这儿?你听到了什么?”
妈妈张淑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我大吃一惊,脸色煞白。
“妈,我没橡皮了,我想问你要二分钱买橡皮。”
我赶紧撒了一个谎,实际上我也真没橡皮了,仅仅还有像黄豆那么大的一点点。
“给你一毛钱,省着点用。”
妈妈从裤子袋里掏着一毛钱塞到了我的手上。我注意到她的脸上阴转了晴。
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我到底是谁?我必须查个清楚。
“妈,我去双代店买橡皮去了。”
“你去吧,记得别贪玩,早点回家睡觉,把雨伞带去,外面下着小雨呢。”
我拿了把破得只能遮着半个身子的雨伞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好在到双代店的路不远,就在我的同学洪晓卫家后面。
双代店里,我花了二分钱买了块橡皮,我没有立即离开,眼睛盯着玻璃窗里的小糖果。
“小孩,想买糖果是吗?一块还是二块?”
我摊开手,手心里捏着二个一分钱的硬币,我把硬币放在柜台上,拿着二块小糖果飞一样的出了双代店。
我边跑边将一块小糖果塞进了嘴里,另一块我要留着给我最要好的同学洪晓卫。
“超超,下雨天你咋还往外面跑,看这破伞,身上全湿了,快到我家来躲躲雨,待会姐送你回家。”
洪晓梅站在门口,看到我后把我拉进了她家。
我把手心里的那块糖果偷偷地塞到正在做作业的洪晓卫手里,便转身去了洪晓梅的房间。
“超超,过来坐,姐找个毛巾帮你擦擦头上的雨水。”
我挨着她坐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那俊俏的脸。
我站起身把房门轻轻带上,还插上了门梢。
洪晓梅不解地看着我。
“超超,你神神秘秘的干嘛?有什么悄悄话想跟姐说?那说吧。”
“姐,我问你,我是谁?”
“超超啊,大名洪超,你咋啦?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啦?”
“不是,姐,我是想问你,我是不是我爸我妈的儿子?”
洪晓梅一愣,脸上刹时显得凝重。
“是啊,你不是你爸你爸的孩子哪是谁的孩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姐,那洪雪明为什么骂我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狗崽子?还有我爸我妈在房间里偷偷说话也让我听到了一点。”
“超超,你别瞎想,你就是你爸和你妈的儿子,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和我妈也去看你呢,你就这么点大,像个小老鼠似的,可好玩了。”
洪晓梅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那时候,我刚满十岁,懵懵懂懂的,洪雪明的话我可以不信,但洪晓梅的话我坚信不疑,因为我最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雨越下越大, 洪晓梅撑一把油布大雨伞把我送回了家。
我看到洪晓梅把我妈拉进了房间里,把房间门带上后在低声说话。
我正要上去听,被我爸一把拉住了。
“超超,你看你做的作业,字写得潦里潦草的,咋回事?重写!”
“谢谢,晓梅,你有空常来我家串串门,向你爸和你妈问个好!超超也是你弟弟,麻烦你多操点心了!”
妈张淑华笑咪咪的把洪晓梅送出了门。
我不知道洪晓梅对我妈说了啥?但直觉告诉我,她俩说的肯定与我有关。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孩拉着我的手不放,一个男人掰开了她的手,抱起她就跑,女孩大声地对着我哭喊着“弟弟……弟弟……”,我爸和我妈就站在旁边,没有阻拦那个男人。我跟着男人后面追着,也哭喊着“姐姐……姐姐……”。
那女孩的哭喊声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撕心裂肺,在我耳边久久不能离去……
我猛地醒了过来,满头大汗,全身也湿漉漉的一片。
连续几天夜里,我都梦到那个女孩,她叫我弟弟,我叫她姐姐。白天她牵着我的小手去田野里割草,去放羊;晚上帮我洗澡,把我搂入她的怀里一起睡觉。我并不觉得那是遥远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或前天。
一天晚上,我把二哥拉到一边问道:
“二哥,你有姐姐吗?”
“没有。”
“那你有妹妹吗?”
“也没有。你问这干嘛?我有姐姐和妹妹你不知道啊?你不是家里人吗?真莫名奇妙!”
二哥比我大五岁,我梦中那个女孩当时应该和他一般大。
梦里的事情不是真的,往往是反的,这是我妈常跟我说的话。
说也奇怪,我难得做梦,但只要我一做梦,就会梦见那个女孩,梦到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梦里我永远是弟弟,她永远是姐姐。
直到十五后,我二十五岁那年,我终于解开了那个梦,终于见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