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若起身去追米入斗,她本没什么气力,仓促间跌倒在地。
忽听墙后传来“啊”的一声大叫,嗓音正是米入斗。接着“嘭”的一声,他似是跌在地上。
黄若失声叫道:“米大哥?”眼圈儿顿时红了。
忽见墙后探出两只手臂,向地上一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露了出来。
黄若破涕为笑,道:“你吓死我啦!”
心中只觉奇怪:“我这是怎么了?怎地为了这莽汉子又哭又笑的?”
米入斗双手扳着左脚,跳了过来,姿势甚是笨拙。
黄若瞧在眼中,心底里忽的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只觉这笨拙的身影处处透着可爱。
她嘴一撅,道:“我让你别去追他,自讨苦吃!”
米入斗气愤愤地道:“这姓耿的暗算我。”
跳到她身边坐倒,自脚底拔出一枚箭头,道:
“那墙后插满了箭头,我一不小心就中了招。被他抓住了脖子,把我扔在地上。再起来的时候,他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黄若见他咽喉左近,三枚青紫色的指印,惊道:“你伤得不轻!”
米入斗道:“倒是没伤到什么,这也怪了,他明明拿住了我要害,又怎么会放过我?”
黄若笑而不语,心想:“他放过你,自是因为有求于我的缘故。”
米入斗闷闷不乐,道:“都怪我太笨,让他给逃了。”
黄若道:“这人号称鬼马骝,论算计人,可没几个是他对手。你瞧那几个射箭的,不全都栽在他手底下了吗?”
将这一晚耿长老在牢房里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何智杀雷云五箭的事儿简单说了。
米入斗这才醒过味儿来,原来镇上的连番怪事,全都是耿长老在背后捣鬼。
黄若道:“咱们回后衙收拾下东西,这就走吧。”
望了望遍地横七竖八的尸首,接着道:
“这副烂摊子,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得把武功练回来。”
米入斗道:“可你任脉断了,怎么练?”
黄若怅然道:“我不知道,总有办法的练回来的。我没了武功,就像废人一样任人欺负。你没来之前,那个大肚子坏管家都险些将我杀了。”
想起那颤动着向自己眼中刺来的箭头,兀自不寒而栗,双手紧紧攀住米入斗的胳膊。
二人边走边说,缓缓来到县衙前。
几个公人正一具具地往外抬着尸首。
那老眼昏花的县丞昨晚不在衙中,逃过一劫,正在堂上踱来踱去,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二人不愿惊动他,从后门绕了进去。
黄若回到房中,将脸上的装扮洗去,又脱下了官袍,换做女子衣衫。米入斗在门外等候。
忽听得脚步声杂沓,那县丞带着三四个公人急匆匆找了过来。
黄若身在房中,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将床上锦幔放下,抓散一头青丝,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去,装作睡眼惺忪道:
“大老爷还没醒,你们别吵啦。”
那县丞眼睛虽花,耳朵却不聋,听出是女子声音,心下一奇:
“马相公赴任的时候,没瞧见他带了什么女眷啊。”
猛然醒悟:“糟了,今日忒也鲁莽,竟然撞破了相公的私事,这可捅了篓子。”
他见机甚快,忙道:“这位小相公,你说……哦……大老爷不在啊,在下告辞。”
随他来的几个公人个个老于世故,有的说:
“哎呦,这瞎眼蛾子哪里飞不成,偏偏扑进我眼里面,这可什么都看不到啦。”
有的道:“真是不巧,我早上才被沙子迷住了眼,现下里还睁不开。”
嗓门颇大,唯恐锦帐里那位大老爷听不真切。
黄若穿戴整齐,收拾了随身之物,同米入斗大模大样地穿堂而过。
一众公人见了黄若,便似她全然透明一般。
待二人走后,才忙不迭地聚在一处,好一番品头论足。自是先前几人已将房中所见的“旖旎春色”宣扬了出去。
二人行出不远,忽见“马老实”跑了过来,身上还背了一人。
他方才被耿长老内力强冲入脑,昏睡许久,时辰一到便即醒转。
稍稍一动,便觉一阵剧痛,低头一瞧,左肩透过一只箭头。又见遍地死尸,吓得魂飞魄散,钻出墙洞便逃。
跑出数丈,方觉背后沉重,似是有什么东西缀着。
一转头,却见一张惨白的脸,口鼻流血,显然已经死了。
他连挣几下,挣不开那死人,便一路背着,大呼小叫着疾奔。
米入斗拦住他,仔细一瞧,原来一支羽箭自那死人背心射入,贯穿胸膛,又从“马老实”的后肩射了进去,把两个身子串到了一处。
他将箭头折去,把箭拔了出来。那尸身“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黄若道:“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若不是他把你遮住了,你哪还有命在?”
马老实见她已换了女装,露着原本的面目,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二位这是去哪儿?”
黄若道:“你倒机灵,瞧出来啦。这芝麻绿豆官我才不稀罕当呢,今天就还给你啦。你的告身、乌纱全在后衙,自己去取吧。”
马老实大喜,只觉伤处也不那么疼痛了。恭送二人远离,一颠儿一颠儿地往县衙跑去。
黄若乱了一夜,只觉神困力倦,在城门口寻了家小店,倒头便睡。
米入斗不敢睡得太实,便在外屋坐着打盹。
过了晌午,算了店钱离去,忽见两个衙役从门口匆匆奔过,举着张告示贴在了城墙上。
黄若好奇,挤进人堆里去瞧,登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