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红梅身上例假终于干净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虽然心情好了,看哪里都舒服了。可是,刘大娘那张嘴,却总是不让人舒服。
早上,刘大娘从菜地里回来,见三个孩子都睡得死死的,马上破口大骂:“红梅,红霞,你这两个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得跟猪一样。”
一大早,就被人骂,姐妹俩整个人都不好了。
泓伟明明也在睡觉,都没有被骂。每次明明大家都有错,爷爷奶奶却从不骂弟弟,只骂她们两个,就因为她们是女孩,他们也太重男轻女了。
“现在放寒假,我们多睡一会都不行吗?”红霞可怜巴巴地问道。
“现在日子短,多睡一会,活儿都干不完了。快点!”
每天早上,刘大娘眼睛一睁开,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干活。
在刘大娘的眼里、心里,到处都是干不完的活。她不允许自己闲着,也看不得别人闲着。只有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痛,闭上眼睛才算真正休息了。
这样的日子,大人能习惯,小孩哪能吃得消。
以前,刘建国梁淑芬在家里的时候,什么活儿都是他们干,小孩子在旁边只要搭把手就行了。
但刘大爷刘大娘年龄都大了,即使有心让孩子们多休息,但也力不从心呀。
“妹妹,我俩离家出走吧,省得爹爹奶奶老是骂我们。”红梅平时胆子大、主意多。
红霞惊讶地看着姐姐,怎么会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但是细细一想,姐姐说得对,爹爹奶奶只喜欢男孩,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弟弟的;家里的活儿,她们一件都不能落下。她们在这个家,真的过不下去了。
“我要离开这个不公平的家。”红梅下定了决心。
“可是去哪里呢?”红霞的考虑很现实。去城里的话,肯定会被爸爸妈妈骂的,而且他们很忙,根本没时间管姐妹俩。
“反正不想呆在家里——”红梅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家。
红霞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高兴地说道:“我们去金柱哥家吧,他们一家人都好好,山里还特别好玩。”说到山里,红霞的眼里都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红梅一听,也高兴起来,现在只要有个容身之处,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家,没有丝毫眷恋。
“那我们偷偷离开,不然被奶奶发现了,她又得骂我们了。”红梅轻轻地提醒着,既然准备离家出走,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姐妹俩趁着大人不注意,就偷偷地跑出来了。
红梅红霞一路哼着歌儿,蹦蹦跳跳,走在乡间小路上。
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树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奏响的乐曲一般,好听极了。
红梅红霞好久没有这么神清气爽了,根本没有觉察到寒冷。
只觉得这外面的空气多么新鲜、舒适、自在,不像在家里,那么沉闷、难受、压抑。
“你记不记得去金柱家的路呀?”已经走了好久的路了,红梅开始担心了。
“放心吧,我肯定记得!”红霞一脸兴奋与自信。
去往金柱哥家的路,她记得清清楚楚,永远都不会忘。
金柱正在家里温习功课,爸爸妈妈对他的学习看得非常紧,经常告诉金柱:只有努力学习,才能走出山里,去看外面的大世界。
“红霞!红梅!你们怎么来了?”金柱看到从天而降的姐妹俩,高兴得两眼放光。
前两天他正想着做完作业,去找红霞她们玩呢,没想到今天真的如愿以偿了。
“我——”
“我们来找你玩。”红霞话刚一出口,就被红梅打断。她生怕妹妹说出实情,在金柱面前丢人。
“好啊,正好我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金柱高兴地把作业、书包都收拾好,“我们一起玩吧。”
冬日的山上,绿一层、黄一层,浅一层,深一层。从深绿到墨绿,从淡黄到深黄,衔接自然,俨然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不过,三个好朋友合得来,不管在哪里,他们玩得都开心。
王猎户夫妻看见红梅红霞,自然是盛情款待,而且邀请姐妹俩多住两日。
这可正中下怀,姐妹俩不想回家,她们没有其他容身之处。
只是,这可苦了刘大爷刘大娘,两个人本来还骂骂咧咧地,这姐妹俩死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等到了傍晚,还是不见人影,老两口开始慌神了。
“这两丫头不会被拐卖了吧?听说现在有人贩子。”刘大娘开始胡思乱想。
刘大爷眼睛一瞪,高声道:“今天一个陌生人都没见着,哪里来的人贩子?”
刘大娘想想也对,她眉头紧锁,想了又想,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不会去城里找爸妈去了吧?”
刘大爷听了这话,也不吭声了,只把那旱烟袋抽得“吧嗒吧嗒”响。
是呀,这两孩子长大了,手里又有点私房钱,不会真偷偷跑城里去了吧。
“我去小店给泓伟爸打个电话问问。”说着,刘大娘就急匆匆地出了门,留下刘大爷和泓伟在家里等着。
过了十来分钟,刘大娘急冲冲地赶回家,“不得了了,老头子,建国没见着红梅红霞!”
刘大娘的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两位老人吓得脸色苍白,心脏“咚咚”直乱跳。
刘建国夫妻俩在城里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心急如焚,连夜坐车赶回来。
“爸,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梁淑芬一到家就追问着。
“这——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呀!早上起来还好好的,下午就不见人影了。还以为去别家玩去了,找半天都没有找到。”刘大娘也是一肚子苦水,嗓子都哭哑了。
毕竟孩子是在自家弄丢了,这责任大着哩。
刘建国夫妻见在老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只能先去派出所报案,然后一家一家去问,看看邻居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二天一早,桂花娘就从外面匆匆忙忙赶过来,在门口就开始叫道:“她嫂子——”
“她婶,别急,坐下说话。”
气喘吁吁的桂花娘来不及坐下,就赶紧过来报信。
原来,昨天夜里,桂花自言自语,这红梅红霞是不是去山里干亲家了?
她们白天在一起玩的时候,听她们俩说爹爹奶奶太凶了,整天骂她们,她们要逃到山里去,让他们骂不着。
刘建国梁淑芬千恩万谢,顾不上跟老人置气,就急急忙忙往山里干亲家赶去。
等夫妻俩急急忙忙赶到,红梅红霞和金柱玩得正欢呢!
刘建国见这情形,顿时火冒三丈。家里人都快急疯了,她们都在这里玩得痛快。
刘建国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就准备往姐妹俩身上抽去。
梁淑芬连忙一把夺过棍子,对两个女儿,她心中是有愧意的。长年不在家,学习生活,完全靠她们自己。而且梁淑芬也听到了,是因为爹爹奶奶对姐妹俩不好,她们才逃出来的。
“她爸,孩子们找到就好,她们也是有苦衷的,别打了,回家好好说。”梁淑芬好言相劝着。
干爹干娘也在旁边说着好话,刘建国才压着肚子的气没有发作。
刘建国夫妻把红梅红霞领回去,姐妹俩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们也没想到,大人会这样着急。
“你们回屋歇着去吧!”梁淑芬让姐妹俩回屋,她有些话想跟老人说。
“爸,妈,孩子们都还小,给您二老添麻烦了——”话没说完,梁淑芬的眼泪就“簌簌”往下掉。
刘大娘赶紧拉住大儿媳的手,安慰道:“唉,我们也有责任,没照看好……”刘大娘也陪着流眼泪。
“爸,妈,孩子大了,自尊心也强了,往后少骂她们了。”刘建国是个直肠子,他跟自己父母说话当然不会拐弯抹角。
刘大娘脸上挂不住了,但想想平时自己确实没少讲她们,也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梁淑芬自然又是跟两个女儿讲了许多体己的话,又抱着泓伟亲了又亲。
“等爸妈挣钱了,把你们都接到城里,我们一家人住一起。”
于是,生活又有了新的奔头。大人们干活更卖力了,小孩们读书也更刻苦了,他们的内心,都有着一个强烈的信念:一家人要开开心心在一起。
信念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它能在黑暗的夜里发出光芒,能在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