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寒本来有些笃定，但是被曲欢颜这么一嘲讽，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曲慕寒对秋兰佩的身世不怎么感兴趣，得知了利用阴阳宗向秋兰佩施压这个方案不太靠谱。
曲欢颜看了一眼，陪她喝酒的美人已经离开了，她也就不急着招呼美人，继续调侃自己的徒弟：“我说乖徒儿，你打算在新杨书院待几天？”
曲慕寒沉默了一会儿：“再待半个月吧！”
半个月？
曲欢颜不得不提醒一下自己的宝贝徒弟：“你好歹是门派的次席，在外面逗留这么久，真的好吗？我可要提醒你啊！你和新杨书院的人的私交不错，但是公事和私事还是要分清楚一些。”
曲慕寒也知道有些不妥：“我知道。但是我得确认苏璎安全。”
曲欢颜也不再劝。这个小混蛋在某些事情上一向固执，也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你一个次席离山的权限的确是短了一点，要不我帮你把萧清寒干掉，这样你就是门派首席……”
曲慕寒无语：“不准你动他。”
那边的曲欢颜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果然是喜欢那臭小子吧？”
曲慕寒也在瞬间醒悟过来，听到曲欢颜那八卦兮兮的语气，更是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
她中圈套了！
她这个师父最大的特点就是坑，就算是她和她说话也要小心谨慎，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掉坑里了。
刚刚的话，现在想来明显就是一个坑，可恨她竟然昏了头。
“我就说你们两个有些古怪，原来你们早就混在一起了……”曲欢颜奸笑。
曲慕寒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不禁有些烦躁：“不要胡说八道，谁跟他混一起了？我用这个贵的传音符不是和你了这些个闲事的，你要不把秋兰佩的脑袋拧下来，今年的零花钱你就不要来找我要了！”
往日听到曲慕寒这个威胁，曲欢颜一定服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秋兰佩的脑袋拧下来送到她面前。
但是这一次，曲欢颜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我是刚好说在点子上了。”
“今年的零花钱你真的不想要了？”曲慕寒咬牙。
曲欢颜嘿嘿一笑：“你要是敢断我的零花钱，我就告诉萧清寒说你喜欢他。”
曲慕寒深恨自己脑子进了水才会被曲欢颜套路，但是，她现在还不得不接受这个威胁。
她承认某些时候她的脸皮还是薄了一点。
果然还是得练。
要想赢过这个坑货师父，就得比坑货师父的脸皮更厚！
曲慕寒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不要跟他胡说。”
曲欢颜不爽：“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曲慕寒淡淡一笑：“你说了也无妨，只是你要是说了，就永远别想从我这么得到一分钱，该怎么做，你自己考量。”
曲欢颜：“……”这小混蛋真是一点都不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她的主动权收回去了。
曲欢颜也不敢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但是心里终究还是感觉这个小混蛋非常的没种，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明说，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曲欢颜在心里鄙视了自家徒弟一万遍，然后回归正题：“你是想让我在宗门的层面上帮你斡旋一下？”
“嗯。”曲慕寒应了一声，却有些不专心。
曲欢颜嗤笑：“这点小事你根本不用在意，毕竟他们在对你寄予厚望的同时，也就允许你稍稍有点特权，只要不太过，他们都不会去计较什么的。”
曲慕寒顿了片刻：“因为这个和门派积分相关，无故逗留跟奉命在外调查不同，最近掌刑长老一直盯着我的积分，都快扣没了。”
曲欢颜：“……靠！小混蛋，本姑娘什么身份，不过为了区区几个积分也要劳动我出手？”
曲慕寒不理会曲欢颜的叫嚣：“我记得当初我让烟夏对秋兰佩下了悬赏追杀令，这件事至今没有个结果。这里面，应该是你插了一手吧？”
曲欢颜不服：“烟夏办事不力你怎么也怪在我身上？”
“烟夏姐姐办事不力？”曲慕寒轻笑，“你要我找烟夏姐姐问问吗？”
“好了好了，是我横插了一手，行了吧！”曲欢颜悻悻道。
“为什么？”曲慕寒不得不问。
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师徒，曲慕寒对曲欢颜的了解也极其有限，但是她自己本身的事情也不少，所以对于曲欢颜各种古怪也习惯了视而不见，即使她偶尔兴致来了，找曲欢颜威逼利诱言行逼供，也没有任何结果。
如今，曲慕寒不得不问。
曲欢颜沉默了一下，给了曲慕寒一个万金油的答案：“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曲慕寒顿了顿：“我现在已经是结丹期了——”
曲慕寒的话被曲欢颜毫不留情地打断：“我大乘期的都没说是什么，你一个结丹期的神气什么？”
看曲欢颜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曲慕寒就知道她不可能问出什么了，直接掐断了传音符。
联系断开，淡金色的符咒化燃起一道火光，眨眼化为灰烬。
曲慕寒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感觉面前的线索纠结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曲欢颜眼睁睁看着手上的传音符化为灰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小混蛋竟然敢先掐断她的传音符？翅膀硬了想翻天了吗？
身后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慕慕呢？”
曲欢颜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不是很好：“飞了。”
南雪衣轻笑：“难道是你暂停对秋兰佩的追杀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曲欢颜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你说是不是烟夏悄悄告诉了那熊孩子？”
南雪衣无语：“她好歹是号称曲半城，能养得起你这个败家子她已经很有本事了，不要把她想的这么小白。这种事情并不难猜吧？”
曲欢颜也知道自己纯粹是毫无道理的迁怒。
南雪衣看着曲欢颜，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而多了几分看热闹的趣味：“那么，这件事你怎么解决？火速将秋兰佩的首级送到她面前吗？”
“动不动就送人头，你这是什么癖好？”曲欢颜鄙夷。
南雪衣掩口轻笑：“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曲欢颜不爽：“她是我徒弟，我做事不用对她负责吧？”
“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这梵音大陆也历来没有师父要让徒弟养着的，你说……”
“今晚天气不错，就不要聊这个煞风景的话题了！”曲欢颜尴尬。
话音一落，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洛河城，眨眼有归于黑暗，一声霹雳远远传来，声音极大，像是在耳朵边炸响。
片刻，噼里啪啦的一场大雨浇下来——
南雪衣笑：“唔，天气不错。”
曲欢颜郁闷。
“现在的梵音大陆有些不太平，你是不是一直就在做这个打算？”南雪衣调侃够了，才正色问。
曲欢颜叹了口气：“雪衣姑娘啊！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吃喝嫖赌的女人，哪有搅弄风云的闲心啊？”
南雪衣转身离开，不理会这个混蛋。
曲欢颜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调戏南雪衣几句，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直至微醺，才放下酒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曲慕寒一夜未眠，不是因为要守着苏璎，而是因为处理一些关于洛河城的事情。
她在山中闭关潜修一年多，早已和这个梵音大陆脱节，这个时候自然要狠狠恶补一下关于现今梵音大陆的资料。
于是，远在洛河城的苏九溪和风烟夏就倒霉催的和曲慕寒一起通宵了，最后风烟夏和苏九溪都哈欠连连，对于曲慕寒这个精力旺盛的小怪物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九溪打了个哈欠：“我说姑娘，下次可别这玩儿了，我们老人家可不像你这么能熬。”
曲慕寒一向没心没肺，但是听他们哈欠连天，也不禁有些愧疚：“那暂时就先到这里，你们去休息吧！”
风烟夏依旧不太放心：“你一个人能搞定吧？”
曲慕寒点头：“没事的，我现在在新杨书院。”
风烟夏一想也是，便不再问。
苏九溪却有些不解：“既然你在新杨书院，为什么不借助新杨书院的势力？他们的情报比我们的全面。而且我听说你和新杨书院的小院长私交不错，这点小忙，他应该会很乐意帮忙吧？”
曲慕寒在洛河城的势力也不过才区区八九年，而新杨书院存在已经几千年，情报系统肯定比他们更为完善。
曲慕寒黑线：“我不是新杨书院的弟子啊！”凤云歌的确是有这个权限让自己也去查阅资料，但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比较好一些。
“你们去休息吧！”曲慕寒迅速打发了两人。
这不，苏九溪因为太过困倦，思维运转都要僵化了。
苏九溪和风烟夏的确是困得狠了，立刻关了传音符去休息。
曲慕寒伸了个懒腰。
阳光从格子窗照进来，撒下一地光斑。
“一晚上没有睡？”凤云歌倚着门，看着依旧穿着昨天的衣裳的曲慕寒，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心里却是九成九的笃定。
曲慕寒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趴着睡了一会儿。”
凤云歌也不理会她这么拙劣的谎言，看着她熬红了的眼睛，问：“你是在连夜调查秋兰佩的事情？”
曲慕寒点头：“我现在很后悔。”
凤云歌没有接话，他明白曲慕寒的心理。
“我有无数次可以杀死秋兰佩的机会，却全部都放过了，所以成了现在这模样。”曲慕寒低声道。
凤云歌知道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
“这个不是你能预料的，你不用自责。”凤云歌劝慰。
曲慕寒站了起来：“我去换一身衣裳，然后去看看苏璎师姐吧！”
“好。”说罢，凤云歌转过身，在园子里的石桌前坐下，等着曲慕寒出来。
曲慕寒换了一身湖水蓝色的衣裙，一边用簪子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边叼着一只烤鸡腿。
看着曲慕寒这父模样，凤云歌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也知道曲慕寒向来如此，也就懒得纠正她。反正她这模样，还是挺可爱的。
曲慕寒啃完鸡腿，刚好到了静室门口。
曲慕寒洗了手，然后让守门的侍童通报一声。
侍童一看是她，连通报都懒了：“大人说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去。”
凤云歌领着曲慕寒进去。
寒玉床上的苏璎依旧在安睡，只是气色好了不少，看起来像是真的睡着，而不是昏迷。
苏璎的师父一直守着苏璎，看到曲慕寒和凤云歌来了，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松开一些。
在凤云歌放血喂给苏璎的时候，苏璎的师父莫离还是忍不住，拉着曲慕寒到一边：“小姑娘，你跟我说实话，阿璎恢复过来，对她以后的修行有没有影响？”
曲慕寒迟疑了一下：“这个我不太确定，因为中了死蛊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很少，而且他们都是因为祛除蛊毒不彻底留下各种后遗症。我能保证的就是这个方法能彻底祛除死蛊的蛊毒。”
尽管这个答案不那么理想，但是莫离对于这个答案还是相当满意的。
苏璎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在第五天的时候，苏璎身上的蛊毒已经彻底祛除了，但是凤云歌还是每天一小杯血供应，按照曲慕寒的计划，是利用他的琼玉枝给苏璎一重保障。
因为血脉里微弱的琼玉枝的药力，能让苏璎对于毒药的抗性大大增加，但是，这个增强也是有限的，不可能高过拥有琼玉枝的凤云歌。
在确认苏璎没有大碍的情况下，曲慕寒向凤云歌要了一间静室，闭门三天，研究死蛊。
以她的能耐，早就可以复制出死蛊，但是她追求的不是复制，而是强化，让死蛊的功效变得多样化——
秋兰佩，苏璎受了多少苦，我要你比她难受百倍！
曲慕寒出关的时候，看到门前的人，却愣了一下。
“大师兄？”曲慕寒犹自不太确定，四周看了看，这里的确是新杨书院没错。
问题是，萧清寒怎么来了新杨书院？
“你这么久没有回来，师父担心你，让我来看看。”萧清寒解释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曲慕寒还是有些愣怔。
是掌门师伯让他来的？
曲慕寒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快，并不深刻，曲慕寒很快就将它忽略了。
既然是宗门让他来的，难道是那个坑货师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没有跟掌门师伯和掌刑长老报备？
想到这里，曲慕寒的俏脸上就笼上了一层阴翳。该死的，那个坑货手上还捏着她的把柄，她现在还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制约她了？
难道真的要任由她这么无法无天下去？曲慕寒想了想就感觉很可怕。
站在静室门口说话不是个事儿，曲慕寒招呼了一声：“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说着，就领着萧清寒到了她暂居的地方。
曲慕寒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你等我多久了？”
萧清寒享受着曲慕寒的殷勤，喝了口茶：“不久，我也是刚来。”
曲慕寒：“……”
萧清寒继续道：“听云歌说你在研究一些东西。”
“我在研究魔宗的死蛊。”曲慕寒坦然道，然后摆出一排十个瓶子：“这些都是强化版的死蛊，每一种死蛊的死状都不同，我想全部在秋兰佩身上试一遍。”
看着面前一排的“战利品”，萧清寒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本来他是极为厌恶秋兰佩的，此时看着这些强化班的死蛊，也不禁默默在心里为秋兰佩点了一支白色的小蜡烛。
“你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萧清寒让曲慕寒将死蛊收起来。
曲慕寒在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还不觉得累，如今萧清寒这么一说，曲慕寒顿时感觉自己有些乏了。
“好的，我休息去了。”
……
凤云歌将今天的事务处理完，就听到曲慕寒已经出关的消息，便来到曲慕寒的住处。结果只见萧清寒坐在屋内，静静地看书。
凤云歌跟萧清寒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截了当地问：“慕慕呢？”
萧清寒不满地瞧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她在休息。”
凤云歌顿时收了声，也坐下来。
两人是多年好友，如今这么坐下来，却有些无话可说。
或者，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彼此要表达什么意思。
萧清寒就表现的比较嚣张：“慕慕和你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曲慕寒也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他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慕慕不会喜欢你。”凤云歌压着心里的气，道。
萧清寒也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
曲慕寒喜欢不喜欢他？他感觉不出来，一来是因为曲慕寒最近一年实在是太忙，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来思考这些儿女私情，而曲慕寒这样的性子，他也就不要想她会有普通女孩子情窦初开的表现。
他能感觉到曲慕寒对他有些好感，但是这个好感还是很微妙很脆弱，因为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或者转变。
萧清寒也不敢轻易去求证，因为曲慕寒对于自己的感情还是很朦胧，要是他逼得太紧，说不定会把她吓跑了。
当然，他心里的不确定，完全没有必要表现给情敌看。
“你又不是她，凭什么替她说话。”萧清寒不爽。
“因为我认识她更久，比你更了解她。”凤云歌慢悠悠道。
萧清寒：“……”
这个萧清寒还是很介意的。
她认识曲慕寒的时候，曲慕寒和凤云歌已经很熟了，是彼此最为信任的人，甚至可以把命交给对方，他们合作默契，看得他都有些眼红。
而他当初和曲慕寒相处还很不愉快，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曲慕寒提起他都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凤云歌喝了一口茶：“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防备我什么，我们也完全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因为主动权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只是被选择。”
凤云歌这句话说的无比中肯，直切要害。
是的，根本没有必要。
就算是他把凤云歌气死在这里，也不可能逆转曲慕寒的心意。
“也是。”萧清寒颇为郁闷地喝了口茶。
“那么，你说实话，你是以为宗门里的事情要找她，还是你自己想来？”凤云歌问。
“两者都有吧！”萧清寒很不要脸道，“虽然她现在修为低微，但是她毕竟是门派的未来，是门派重点培养的人才，这么长时间逗留在新杨书院终究不太好。”
凤云歌那个气啊！
这混蛋是在炫耀他和慕慕是同门，可以朝夕相对吗？
这的确是一个他无法比拟的优势。
曲慕寒休息够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清寒和凤云歌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有些古怪。
曲慕寒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两个人竟然各自在处理各自手上的事务，互不干扰，也互不理睬。
既然你们两个家伙想看两厌，干嘛还非得待在一个屋子里？
有毛病？！
曲慕寒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故作轻松：“你们忙，我去看看苏璎师姐怎么样了！”
曲慕寒不等两个人说什么，人已经去了隔壁。
萧清寒和凤云歌相互望了一眼，看着曲慕寒眨眼消失的影子，都有些无奈。
曲慕寒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莫离倒是一直守着苏璎，让曲慕寒好生感慨：“苏璎师姐真是有个好师父。”
莫离本来被曲慕寒这一声感慨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的师父是曲欢颜，不禁有些好笑：“你师父的确是有些坑。”
曲慕寒一边给苏璎诊脉，一边聊天：“莫离师伯说话真是客气，我那师父不是有些坑，是非常坑。回到宗门之后，我得考虑向掌门申请换一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