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上前,以锦缎裹住陈宫之尸,抬往它处。
曹操、郭嘉,立于堂外,遥遥目送。
终究是故人一场。
如今故人既死,恩怨亦消,倒也不妨再送故人一程。
午时日光之下。
一干降臣眼见陈宫身死,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唯独原本抖如筛糠的吕布,不知何时,已经重回堂内,不顾诸将的讶然目光,径直寻上张辽,低声质问道。
“文远何故弃布而去?”
张辽闻之,面有愧色。
犹豫片刻后,低声解释道。
“君侯。”
“辽未降曹。”
吕布满脸不信,蹙眉道。
“卿之官位,尚不及布。”
“若未降曹,何以卿为座上客,偏偏布为阶下囚?”
张辽一怔,却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此问。
吕布扭头看向堂外,见曹操还未入堂,遂是继续说道。
“布虽不知布哪里做错,以至文远居然弃布而走。”
“不过曹孟德待文远如此之厚,想来是颇为看重文远。”
张辽尴尬之余,亦是不解吕布话中之意。
吕布忧心忡忡道。
“方才曹孟德言会念在公台之面上,饶布一命。”
“奈何公台一意寻死,此话也不知是否算数。”
“今公台已亡,还望文远能念你我二人旧日情谊,出言相救。”
张辽闻言,又是一怔,实在不知该如何答复。
且不说他尚未降曹,便是真的降曹了,一介降臣,又如何相救的了呢?
似曹操这般英主,难道会因其一言,便改变心意么?
“文远?”
吕布见张辽未应声,不由催促道。
“布往日待文远甚厚。”
“文远如今当真不念你我之旧日情谊乎?”
此话一落,张辽别无他法,只能点头。
想了想,又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君侯万勿再称曹兖州之字。”
吕布一愣,眼见曹操等人尽皆回堂,不敢怠慢,连忙又老实的跑到堂下。
如此举动,一时间引得曹军众将皆是低笑不止。
吕布却未留意这些,频频用目光向张辽示意。
张辽更是大为头疼,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好在曹操并未先行处置吕布,反而是看向郭贡,寒声问道。
“郭使君如今知道利害了么?”
“将军天威。”
郭贡心生惶恐,急忙伏拜于地。
一众梁将见状亦是下跪于地,心中惴惴不安。
郭贡到底是比吕布知晓进退,礼仪。
毕竟,战也战了,守也守了。
睢阳却依旧被曹军攻破,如此情形下,其所求的也唯有保全性命了。
一念至此,郭贡急声说道。
“贡愿传书于谷熟、下邑等治下之县,命其等归降。”
“汝南郡内旧吏,贡亦愿去文,说动其等献城邑于将军。”
“望将军宽恕。”
言罢即叩首不止。
曹操、郭嘉见状,皆是面有讶色,实在未想到郭贡如今竟会如此配合。
不过如此举动,倒是也给曹军省了一番气力,更有助于曹军收取汝南。
思虑片刻,曹操未做答复,陡然伸手指向堂下数人,言道。
“入梁以来,常有贤老来我军中哭诉,言郑仓、樊佐、吕方三将,素无法度,残民虐士。”
“前番蝗灾起时,亦是此三将劫掠最甚,梁民多有因之破家而亡者。”
“操听闻,梁国多有虎患,地方百姓因而将此三将,并称为三虎。”
“今操领义军到此,岂能不为百姓除此三虎?”
“左右!”
曹操顾视堂下甲士,喝道。
“将此三人,即刻推出斩首。”
“罚没家产,收其部众!”
“诺!”
曹军甲士当即上前拿人。
郑仓、樊佐、吕方三将见状,惊惧之余更是大怒。
而三将之中,又以郑仓最为鲁莽,其人当即起身破口大骂道。
“曹孟德,汝区区阉宦之后,赘阉遗丑!”
“一介妖孽,也敢擅杀国家大臣?”
曹操闻之,面上一寒,问道。
“这是何人。”
堂下立马有人答道。
“回禀将军。”
“乃郑仓也!”
曹操微微点头,随口吩咐道。
“传操之令。”
“夷灭郑仓三族。”
本来大骂不止的郑仓,听闻此语,骂声立时一顿,面上更是流出冷汗不止。
至于樊佐、吕方二将,双目圆睁之余,却是不由生出几分庆幸,丝毫不敢多言,任由甲士将其带出。
曹军甲士手起刀落,三颗大好头颅便掉落于地,继而被甲士用托盘相盛,重新捧入堂中。
血腥之味,一时弥漫于堂。
举手投足之间,便已杀死三将,夷灭一族。
如此行径,一干梁国、吕布旧臣,无不是心惊胆颤,恐惧难言。
“将军饶命!”
“将军,小人愿尽献家产,望将军宽恕。”
曹操坐于主位,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戏谑一笑道。
“诸君何必惶恐?”
“操行事向来有度,又岂是嗜杀之人。”
“唯独三虎不除,操如何收此梁民之心呢?”
听出曹操似无多杀之意,众人急忙附和道。
“将军此言甚是。”
“三虎确实该除。”
“然则。”
曹操目光愈发戏谑,话声一转道。
“汝等于大灾之年,祸害百姓,又劫我兖州之义仓,此罪莫非可以不做追究么?”
“而两州大战,数万人之死,又能就此揭过么?”
“至于三虎作恶之事,莫非没有诸君放任之功么?”
众人愈加惶恐,却也不知该做何言,只能战战兢兢的等待曹操随后之言。
“汝等死罪可免,然而活罪难饶!”
“罚没汝等半数家产,部众充入军中。”
若无杀将夷族之事,一众梁臣显然会对如此处置大为不满。
但眼下能逃得一命,却是大敢惊喜,忙不迭叩首谢恩。
曹操微微颔首,转而望向吕布,打量数眼后,面上居然露出笑意。
“奉先。”
“公台既亡,操先前所言,想来是算不得数了。”
“若依奉先之见,操又该如何处置奉先?”
吕布尚未开口,曹军众将、文吏便已纷纷忍受不住,出席道。
“将军。”
“吕奉先,强贼也,为人反复,决不可宽恕。”
“若是恕之,将来必受其害。”
“请斩吕布,以示天下之人!”
吕布闻之,面色大变。
其人麾下部将,除高顺之外,亦是尽皆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