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闻陈宫之言,只以为是当真错怪了吕布,面色顿时一红。
其人朝吕布拱了拱手,面有歉然。
“末将失礼了。”
顿了顿,想起吕布亲身来见之举,又大发感慨道。
“他人之言,果不足信。”
“君侯待人如此诚恳,岂会放任部下劫掠乡亭?”
“临颍之事,想必亦是谣传。”
“既非君侯麾下,那末将便将其等诛杀在此,以儆——”
“效尤”二字尚未说出口。
被绑众人中,原本装聋作哑的一将,听闻要被诛杀,哪里还忍得住?
慌忙开口道。
“君侯!”
“君侯救我!”
陈国诸骑皆是一怔。
小将亦是愣了愣,看着陈宫,眼中闪过几分狐疑。
陈宫心道不妙,正欲开口辩解,吕布却已望着那开口求饶之将,满面讶然道。
“魏越?”
“汝怎——”
话未说完,吕布便忽然醒悟过来,看着陈宫面色一阵青红,顿时悻悻收口。
然而,其人声量甚大,先前之语早已清楚落入陈国诸骑之耳。
此时收口,又有何用?
看着陈国小将渐带鄙弃的目光,陈宫内心之羞愤,简直难以形容。
小将收回目光,冷哼一声道。
“公台先生乃兖州之义士,为抗曹兖州之暴举而游走数州,海内传名。”
“末将原以为先生乃是厚道长者。”
“实未想到,先生见我年幼,居然故意用虚言诓骗!”
“此举岂是正直之士所能为?”
陈宫面色涨红,羞愤欲死。
小将见状,又扫了吕布一眼,不满道。
“还请君侯好生约束麾下部曲。”
“倘若让末将再次见到有君侯部下劫掠我陈国之人,休怪末将不念及两家之好!”
“哼!”
言罢,引着一众陈骑,愤然离去。
小将走后。
吕布见陈宫依旧呆怔在原地,面色难看至极,心中顿生忧虑。
其人便是再迟钝,亦是清楚陈宫此时之怒。
多时之后,眼见陈宫面色稍稍好转了些,吕布方才小声试探道。
“公台?”
“公台?”
陈宫回过头来,看着吕布,面无表情,问道。
“君侯临行之前,是否答应过在下。”
“若是有兵士胆敢私下劫掠,定斩不赦?”
吕布瞅了魏越一眼,面露为难。
陈宫见状,再次问道。
“是或不是?”
在陈宫的一再逼问之下,吕布只能无奈点了点头。
陈宫于是用手指向魏越及另外数十兵士,说道。
“既然如此。”
“便请君侯执行军法,将其等尽数诛杀!”
“有其等之事在前,想来其余兵士定然会心生忌惮,不敢再犯!”
众将除高顺外,闻言皆是大惊。
吕布亦是面有迟疑。
魏越双目圆睁,怒视陈宫一眼,而后望向吕布道。
“君侯。”
“末将屡随君侯陷锋突阵,数次出生入死,从并州至长安,又从长安至常山,再到颍川、梁国。”
“迢迢数千里,末将皆生死相随,从未离弃。”
“陈宫随君侯不过月余,还两次弃主而走。”
“今日,君侯反倒要信陈宫之语,不念末将多年相从之情,执意要将末将诛杀在此么?”
“这——”
吕布闻之,更是为难。
魏越见状,索性又脱下身上甲胄、衣物,指着上身裸露出的数处伤疤,言道。
“此处伤疤,乃是昔年在长安时,君侯与李傕、郭汜鏖战。”
“末将见有一敌将欲向君侯施放冷箭,而君侯未有察觉。”
“末将遂是上前,舞枪挡箭,因此中敌一枪,留下此伤。”
“此处伤疤,乃是昔日常山之战时,君侯突骑陷阵。”
“末将见有数敌欲偷袭君侯,便回枪而刺,却也因此门户大开,因而被敌刀手砍中一刀,留下此创。”
“末将随君侯多年,不敢说有甚功劳,但忠心却是日月可鉴。”
“君侯若执意听陈宫之言,那便请君侯亲自下手,能死于君侯手中,末将虽死而无恨!”
吕布看看魏越身上伤疤,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陈宫,为难到极致,半晌都未能说出一语。
“君侯。”
魏续乃魏越之表亲,魏越有难,其人自然也没有坐视的道理。
其人开口劝道。
“昔年在长安、在冀州时,我等皆劫掠过,君侯当时亦在,并不见得是多大过失。”
“况且如今魏越都未劫到什么钱财,便被陈国人扭送至此。”
“君侯若当真因这等小事,就不念我等君臣之谊,众将见之,定然心寒。”
吕布闻言,点了点头,甚觉有理。
其人本就不认为劫掠是什么大罪,只是陈宫一意坚持,其人方才从之。
此刻遂是借势下坡,望向陈宫,把住陈宫臂膀,劝说道。
“公台。”
“魏越这厮随布多年,纵无功劳,亦有苦劳。”
“若是因如此小事,便将其诛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众将也必然心寒啊。”
“下不为例如何?”
此话方落,陈宫尚未开口,高顺便在旁肃容说道。
“君侯。”
“我军投奔梁国,正是寄人篱下。”
“顺从未听过,天下间有到主人家中做客,结果却在主人家中劫掠一番的事情。”
“想昔年在冀州时,君侯御下不严,劫掠了袁将军麾下文武的家眷,因此被袁将军所恨,险些招致杀身之祸。”
“犯下的错误难道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么?”
吕布面色一黑,望向高顺,大为不满。
其人心中无语道。
“我尚未将公台说服,汝这厮怎又冒出添乱?”
高顺为人,清白而固执。
就如眼下,其纵然见到吕布面色不愉,亦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继续开口道。
“兖州势大,近有十郡之地。”
“曹将军麾下众将,亦是良将,不下于我等。”
“我军若想与曹军作战,势必要与郭刺史联合,方才能有一战之力。”
“君侯若是不能严肃军纪,再复冀州故事于梁国,定然会招致郭刺史不满!”
“倘若如此,我军又如何与曹军交战呢?”
顿了顿,高顺满面诚恳道。
“此行之前,君侯已下严令,不准私下劫掠!”
“魏越却视君侯法度于不顾,执意触犯军法,其罪委实当诛。”
“君侯若是将其诛杀,严明军纪,末将绝不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