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昌邑,州府正堂。
典韦守于堂门口处,若见州府吏员求见,即严词拒之,不放一人入内。
如此举动,自然引得州中诸吏暗暗生疑,却也不好多问。
曹操静坐于堂上,横剑于案。
他曲指在剑上一弹,发出一声清亮剑鸣。
“依汝所言。”
“汝主边让,非但私下联络州中豪族,阴谋叛乱。”
“还屡屡蔑视于我,称我为——”
稍顿片刻,望着伏拜于堂下的边氏奴仆,曹操面无表情道。
“宦官之后,阉竖小丑,国家将来之大贼?”
边氏奴忐忑难安,连连叩首道。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瞒将军。”
“主人自迁往梁丘城以来,每日必招诸友共饮。”
“小人随侍在旁,时常听其出言不逊。”
“主人不仅屡屡辱骂将军,还号召诸友,试图聚众违抗将军屯田法令。”
“哦?”
曹操不屑一笑,问道。
“都有何人?”
“州中大姓,皆有人来。”
“山阳王氏,任城许氏……”
“另外,将军帐下也有一人,正是东郡陈公台。”
“公台?”
曹操闻言,微微蹙眉。
若真如此人所言,他总不能将州中大姓尽数屠灭。
或可择一人杀鸡儆猴?
边氏奴想起昨日之事,又道。
“昨日郭军师,因屯田之事,找上门来。”
“主人不仅不顺从,还命我等放箭。”
“若非郭军师得上天庇护,早就亡于箭下。”
听到此话,曹操动作一停,寒声问道。
“此事当真?”
在曹操的目光逼视下,边氏奴战战兢兢道。
“小人、小人或未听太清楚。”
“但确实有人朝军师射了一箭。”
“将军若是不信,可差人去询问。”
“铮。”
曹操收剑入鞘。
沉思片刻后,他眼中杀意渐渐浮露,喝道。
“典韦何在?”
堂外典韦被曹操的这声大喝吓了一跳。
慌忙奔至堂中,抱拳俯身道。
“末将在。”
曹操言道。
“陈留边文礼,自恃州郡名士,屡屡蔑视于我,并放任奴仆,违我法度。”
“尤其此人私下勾结,阴谋反叛,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汝持我配剑,亲自带人去梁丘城,为我取来边让首级。”
“诺!”
典韦上前从曹操手中接过配剑,下堂之时,又望向那边氏奴,问道。
“明公,此人如何处置?”
曹操斜睨此人一眼,拂袖离堂。
“背主之人,何须多问。”
“念在其于我尚有功劳之份上,留其全尸。”
“诺!”
边氏奴闻言,面如土色,连连求饶。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其人连夜从梁丘赶来,想要的是一场泼天富贵,哪里想的到会是这般结果?
典韦却已大步而来,一把提起边氏奴,不顾后者的求饶、叫骂声,将他拖出堂外刺死。
而后,典韦点了数十军吏,便骑快马,直往梁丘城而去。
正午之时,典韦至梁丘。
其人没有半分耽搁,问清楚了边让住处后,即率兵直往边让府上。
“我乃奋武将军帐下都尉,典韦是也。”
典韦一脚踢开院门,朝着呆立原地的仆役喝问道。
“汝家主人现在何处?”
仆役骇然于典韦之雄壮,被其双眼一盯,一阵腿软,战战兢兢道。
“主人——”
“主人尚在酣睡。”
“前面带路。”
仆役哪敢说个不字,慌忙应是。
于是,典韦及其所领的曹军虎士,就在边让府中横冲直撞,轻易便至边让下榻之地。
沿路所逢的边氏奴仆,见典韦目有凶光,随行虎士亦是杀气腾腾,刀剑明晃,俱不敢拦。
典韦至时,边让尚且未醒,高眠于榻。
而典韦是何等人也?
其人眼中可没有什么名士不名士,一手便将边让从榻上提起,喝问道。
“汝便是边让?”
睡梦之中,被如此一喝,边让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本能答道。
“正是。”
稍微回过神来,边让心中大怒,骂道。
“汝——”
责骂之语尚未出口,典韦便已是一刀削去,将其头颅斩下。
霎时间,床榻之上,尽是血迹。
那头颅面上的神情满是惊愕,似乎完全未有意料。
“典都尉——”
这时,陈宫方才匆匆闯进房中。
其人刚得边府奴仆禀报,言是典韦领兵马闯进府上。
陈宫知晓典韦性格,故而急急跑来,未想见到的竟是最后一幕。
“你!”
陈宫一手指向典韦,眼见好友惨死眼前,心中之怒,简直难以言说。
“匹夫,汝怎敢擅杀名士!”
典韦先令军士拾起边让首级,而后才朝陈宫一拱手道。
“公台先生。”
“末将此行乃是奉明公之意。”
“边让阴谋叛乱,屡作悖逆之言,明公故命我杀之。”
“末将告辞。”
典韦收好边让首级,再一挥手,众兵士便随其离开。
独留陈宫瘫坐于地,怀抱故友无头尸体,嚎啕而哭,大悲不已。
……
“明公,典韦复命。”
州府堂上。
典韦入内呈上边让首级。
正在议事的州府诸吏诧异之余,齐齐望来。
片刻后,有人认出那首级是何人,大惊失色。
荀彧、戏志才皆是眉头一蹙。
郭嘉亦是一惊。
“边、边文礼?”
“明公,此人莫非边文礼乎?”
兖内士人,愕然发问。
“不错。”
曹操从容起身,走下堂来,顾视诸吏道。
“此人自恃州内名士,屡屡大放厥词,辱我父祖。”
“又放任手下奴仆,公然抗法,委实可恨。”
“今其奴仆来告,言其人阴谋叛乱。”
“为吾州安危计,操故而杀之,君等有何疑虑?”
州府之吏,闻言,一时面面相觑不止,半晌之后方才有人问道。
“明公,不知那边氏奴仆何在?”
曹操理所当然道。
“背主之人,留之何用,已为操所杀。”
“……”
从事中郎许汜,向来与边让交好,愤然起身,冷笑道。
“边文礼乃吾州名士,于州内素有名望。”
“今明公仅仅只因一奴仆之言便将其杀之,岂不觉得荒谬么?”
“明公本非我州人士,莫非正是因此,才视吾州之人如同无物,随意诛杀?”
曹操亦是毫不相让,右手按于剑上,直视许汜,言道。
“边让抗法,此确凿之事耳。”
“吾早就有言在先,若违吾法令,受戮之时,莫谓言之不预。”
“汝为一乱法之人说情,莫非汝也是其同党不成?”
许汜怡然不惧,冷笑道。
“明公此问,莫非是想要仿效王允杀蔡邕乎?”
曹操闻之大怒。
“放肆。”
“汝出言无状,当真不惧死乎?”
见曹操当真动了杀意,郭嘉急忙出席。
“明公息怒。”
听闻郭嘉之言,曹操勉强忍住心中杀意,转身拂袖而去。
州府诸吏亦是齐齐退堂,面色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