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屋内点亮着灯,虽然不是夏天,为了让清凉的风进来将窗户打开,但紧闭门窗的室内还是有小虫绕着灯飞来飞去。
进到她的卧室后,波拿巴没有急着准备睡觉,而是将地图在灯下铺开了。
“你跟我说的,从不等边三角中找到新的中心点,然后形成新的等边三角。”波拿巴盯着乔治安娜说“一直以来我想的是显而易见的事,忘了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乔治安娜问。
“将中心产业从纺织业,转移到别的工业。”波拿巴说。
“没那么容易的,利昂。”乔治安娜忧愁得说。
“那么这个呢?”波拿巴拿了一张汇票放在了桌上。
乔治安娜困惑得看着他。
“签发一张汇票实际上是把一笔款项从一个商埠寄往另一个商埠或交易会所在地,用另一种货币兑付,从里昂发往安特卫普的汇票用里昂的汇兑货币法郎寄出,到达安特卫普后按照荷兰盾,有时会遇到汇票取不出来钱的情况,这我们以前行军的时候就遇到过,要提前将没有到期的汇票兑换出来就要支付一笔利息,这笔费用叫贴现,商人做生意最关键是收回货款,商人最看重的是信誉。汇票的优点就是它能凌空飞翔,商人可以不用携带沉重的货币而让现金流转,在文艺复兴时皮亚琴察和圣乔治城事欧洲的商业中心,皮亚琴察距离米兰10法里,这里的交易会是由热那亚人建立的,而当时完全依赖西班牙的白银输送,因为宗教战争,西班牙与北海的通道被截断了,他们不能再从大西洋获取白银,只能绕道地中海,热那亚人因此得以攫取国王的大笔白银,而这些白银在欧洲各地流通,特别在反叛西班牙的尼德兰。”
乔治安娜睁大了眼睛。
“宗教战争结束后,三十年战争又开始了,自1630年开始为西班牙国王运输白银的变成了英国人,三十年战争后又变成了荷兰人,你发现一个规律没有?”波拿巴问。
“知道。”
“是什么?”
“海上马车夫……荷兰海军和他的贸易在17世纪兴起的。”乔治安娜说。
“不只是这样,你要晓得,如果西班牙与她的海外殖民地失去了了联系,那么西班牙就不再需要和英国争夺海上霸权,法国将成为西班牙的陆上竞争对手,当时汇票和货币兑换形成了一个三角,安特卫普、坎波城和皮亚琴察,这张网覆盖了整个法国以及北欧和东欧。”
“西班牙之后,法国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乔治安娜问。
“与国家拥有的庞大潜在财富相比,美第奇家族的家产都显得微不足道,你别忘了,美第奇家族是靠做什么起家的。”波拿巴看着她说“有息借贷都被视为高利贷,因此教会禁止接受汇票,但教会的收益分散在欧洲各地,所以他们也遇到了与商人同样的问题,他们需要一个代办机构。”
“于是他们找上了美第奇家族。”乔治安娜兴高采烈得说。
波拿巴叹了口气“哄你开心的办法怎么那么怪?”
她愣了一下。
“过来。”他朝她招手,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她扭捏得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腿上。
“你刚才不高兴了?”
乔治安娜面无表情得盯了他一会儿,觉得他现在心情不错,有心情哄她,于是故意将头转到别的方向。
“法国不是女人做主的,除非我死了。”他捏着她的手说“到时候你成了摄政女王,就能和你的英国丈夫控制法国了?”
“你怎么会那么想?”她气愤得说。
“不是我那么想,是其他人都那么想。”
她咬牙切齿。
“怎么不动手打我了?”他幸灾乐祸得笑着。
她用拳头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他笑着将一瓶廊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将它直接倒在茶杯里。
“不论愿意不愿意,教会还是为他们口中的高利贷洗去了罪孽,但是他们有一点好处,就是确实有一笔款项从一地转往另一地,而有贸易往来的商埠往往会发一些名不副实的汇票,也就是说不存在现金和实物的交易,于是汇票渐渐改变了性质,而签发一张汇票不是一个人可以随便签的,至少需要4个人,而懂这门技术的是少数人,当时对一个商人最好的恭维就是懂汇票业务。一个商埠发出的汇票,因那个商人的信誉很好,在不兑换的情况下就被当成下一家的货款,支付给别的商埠,在几个商埠转一圈后,原来的汇票又回到原来的主人那里,教会认为这种汇票的往返旅行是‘连锁契约’,违背契约精神和规则予以禁止,但为时已晚,不只是意大利,连里昂也有出现了,而兑换机制得以运行无非因为当时汇票在少数人所垄断,这些意大利银行家集团组成一个几乎覆盖整个拉丁欧洲的关系网,他们对需要兑换的商人和君主都展开业务,而这些银行家所在的城市几乎都参与了文艺复兴。”他将一杯酒递给了乔治安娜,自己拿着另一杯。
“干杯。”他和她碰了一下“酒杯”。
乔治安娜却没让他喝自己的那杯酒,而是用自己手里的酒喂他。
“如果贴现率提高了,做一笔买卖就有人亏钱了。”她轻柔得说“但是他可以转卖那张汇票,就像有人转卖那些名不副实的汇票,对吗?”
“风险很高。”波拿巴喝光了她喂他的酒后说“但还是有人会买。”
“洗钱?”乔治安娜问。
波拿巴笑着“不是谁的钱都来得合理合法的。”
“你不能以为合理合法就代表这钱的来路不罪恶。”乔治安娜说。
“那还能怎么办呐。”他用那双漂亮的手捏着她的腰“揩油”。“你说一个办法。”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赫耳墨斯是商业的保护神了。”乔治安娜拿着桌上的那张汇票,将它折成了一只鸟,然后用魔法让它飞了起来“果然是飞来飞去。”
他看着那只鸟在屋里飞,又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女人,表情很怪异。
“没有别的了?”乔治安娜伸出食指,指着他软绵绵的肚子“你的肚子里就这点油水。”
“商人也许不会见面,但票据每年都在交易会见面,汇票兑现一年四次,大批汇票会从四面八方汇集,这些汇票只是冲账,一笔债权抵消一项债务,这些账一个早晨就会清理完毕,不用动用分文现金,17世纪前这种交易会是在里昂举行,如果还有债务没有结清,可以挪到下次交易会去解决,但贴现率就要按照当地的牌价计算了。”
她歪着脑袋“你想把这种交易会重新搬回里昂?”
“我能不减关税,前提是伦敦的汇票兑换业务要转向巴黎。”
“你觉得那有可能实现么?”她拍着他的大脑门,打破了他的痴心妄想“兑换肯定需要现金储备,你想英格兰银行把他们的黄金储备运到你这里来?”
“伦敦和巴黎可以轮流举行交易会么。”他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睡吧,我午夜的精灵。”他将她放在了床铺上后温柔得说,然后转身回到桌边,继续看着地图开始想象了。
她背转过身,懒得理这个妄想家。
这种事怎么可能实现呢,真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