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大门的声响时,陈达和郝老歪都支愣起了耳朵,俩人一起向院门处看着,生怕错过什么信息般聚精会神。
哐啷、哐啷。
风吹铁门撞击墙壁的声音被确认以后,这俩人才算是放松警惕。
郝老歪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把门关上去。”
“再等等。”老陈回应道。
他要确定自己的怀疑,毕竟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只有刘芸问过一句‘今儿查什么去啊?’,陈达为了快速出门,回了一嘴‘赵云’。想要快速出门的原因则是昨天晚上装睡了一整夜的过程中,刘芸总是时不时的把手或者脚搭在他身上试探,陈达强忍过去才明白装睡比不睡累多了。
按照陈达自己的理解,知道他们俩今天要查赵云的,能趁着他们俩在门口和许苍生掰扯提前赶到的,只有刘芸了,设灵堂的会不会是……陈达没说出来,在没有真凭实据以前,哪怕怀疑再多他也不会说出来。
“又琢磨你媳妇呢?”
郝老歪坐回到陈达身旁,闲聊式的问着,当瞧见陈达那询问的眼神,他说道:“我也是蒙的,他关键是谁凭空多个媳妇自己不迷糊,是不?”
“你指什么?”陈达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似乎都对刘芸没什么好感。
哐。
大门又响了,呼啸的北风刮过,平房窗户上的塑料布兜的鼓起个大包后,又慢慢落下。
“还能指什么,态度呗。”
“有个事,我们几个其实一直没和你说过,你知道为什么我找你要偷着去么?”
陈达想起来了,郝老歪第一次出现,是趁着刘芸上班以后来的,几乎和做贼差不多,直到孔祥春被杀的案子出了,他才敢明目张胆。不,准确的说是张金虎在梁城露了头。
郝勇继续说道:“其实之前我和小六子、宗航、大杨也去几回,头一回,刘芸把我们都给拦住了,说大夫吩咐过,你刚出院,不适合跟以前熟悉的人接触太多,这样会造成失忆后的迷茫,思考的太多会让精神过于紧张,导致大脑疲惫。我一寻思也对,我们哥几个聊过往,你肯定得想啊,想不起来就着急,一着急可不要犯病么。”
“后来也陆陆续续的去过几次,有时候是小六子挑头,有时候是我,但,最好的一次是在你们家门口碰见刘芸准备带着你去复查,这才算碰上了聊过几句。当时你谁都不认识,刘芸一个劲儿催,说是‘和大夫约好了,不能耽搁’。”
陈达听到这,忽然问道:“那我呢?”
“你多聪明,临走前还问刘芸说你跟我们是不是旧相识,刘芸只回答一句‘上车吧’,打车离开了。”
“这么一来,我们哥几个只能从邻居打听消息,后来听说,你好像和刘芸大吵了一架,还砸了不少东西。”
咯噔。
陈达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家里被砸过的痕迹,假如说这些痕迹不像刘芸所说,并不是因为自己回忆不起来往昔而砸的,是已经认出了郝老歪他们后因为刘芸拦着不让见面生气砸的,那,就说得通了。还有日记上被撕过痕迹,要是这些东西都被记录在日记里,刘芸一定会撕掉,就像她撕掉了其他记录一样。
“最后我们都不敢去了,怕你们俩闹矛盾,又怕这个女是另有所图,这么着,我们几个去市局找了范局长,结果范局长说‘你们几个不用管了,我来吧’。那你爹要管肯定比我们名正言顺,刘芸见着未来老公公总不能横扒拉竖挡着了吧?我们也就没再追。这不,然后建北村的案子就出现了,逼不得已,我才又去了你们家。”
没想到啊,陈达怎么也没想到出来查案还没等把张金虎抓着,家里缺失的那块拼图却补上了,刘芸为什么要撕日记,变得明朗许多。
“你是说,刘芸故意拦着不让我见你们?”
“哪光是这些,她还明显带着对警察的厌恶,尤其是我们表明身份的时候。”
这又不对了,郝老歪说刘芸不喜欢警察,那这个女人怎么会以对梁城神探的崇拜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陈达曾经试过刘芸几次,比如说提起自己的手机,提起和家人联络的时候,她的确有些不高兴,那时候老陈觉着这个女人是怕自己和七七旧情复燃,属于一个女人的正常吃醋范畴,可当范海涛拿出手机才明白她完全是针对老爷子。加上回家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说过的话,以及饭桌上的唇枪舌剑,事儿好像越来越不对了。
“陈达!我剁了你!”
一声呐喊在院里传来,郝老歪和陈达同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人站在窗口位置怒目圆睁的看着屋里,随后他在院落里拎起一把劈柴用的斧子直接冲了进来。
是风声让这两个说话的人忽略了院落里的动静,这才让在风声呼啸中的老人悄无声息的靠近。
郝老歪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门口,当门帘掀起,那个举着斧子的男人满脸怒容的冲进来,还没等他靠近陈达,郝勇一把抓住对方持斧的手扭在背后,手掐着他的脖子用力压在炕沿上这才张嘴问:“你是谁?”
陈达就坐在他旁边,动也没动过,转头看着这个男人,那时,他从这个男人眼睛里看到了不死不休的恨,和年迈后那种无力的挣扎:“你最好回答他。”
“我是谁?你们在我家问我是谁?日你祖宗!!!”
他家?
陈达从炕沿上站了起来,伸手在郝老歪手臂上拍了两下,郝勇心领神会,卸下斧子‘当’往地上一扔,放开了手就站在老陈身边。
“你是……赵云的父亲?”
陈达才问完,老汉在炕上爬了起来,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街:“少装,你不认识我?”
“我失忆了,让子弹击中了头部。”陈达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印象,不是想不想得起来的问题,是根本记忆中就没有。
“该!”
老人最下丝毫不留情面:“咋没打死你呢?”
“过分了啊!”郝老歪刚要上前一步,陈达伸手将他拦住问道:“失踪的这几个月去哪了?”
老人眉毛皱的发抖,情绪快要控制不住的说道:“失踪?谁失踪了?失踪的是我儿子,是为你们卖命的‘赵云’,我是去境外把他的骨灰带回来。”
那一瞬间,全身上下都架着,随时准备复仇的老人软了下去,肩也窝了、背也松了,人无力的坐在炕边望着地面。
“你说赵云死了?”
“你怎么不去死!”
“早知道这件事最终会是这个结果,我宁愿让刘建去蹲那八年大狱!”
八年,放在任何年龄段都是一个可以彻底摧毁人生的数字,当这样的是数字从老人的嘴里说出来时,那双唇都在颤抖。
“是我害了他啊!”
老人坐在炕上哭嚎了起来,转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