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腊月二十二,距离过大年还有八天,濮阳的两万精兵与五千大戟士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渡河,并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邺城南面二十里外。当日正午已经安营扎寨完毕,并且准备好了攻城器械,近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攻向邺城南门。
邺城守城大将为名将曹仁,作为邺城的铁臂柱石,只要曹军看到城楼上安之若素的曹仁,便不会相信城门会破。
曹仁确实如往常一样自信的站在城楼上指挥若定,但内心却并不平静,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年关将近,城下敌军竟然如此斗志昂扬,完全没有厌战之意,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除了擅长守城之外,曹仁最大的优点在于知人善任,此刻他的贴身护卫将牛金便被他派出城外,阻挡着两千攻城军,而年轻的小将李典,也被曹仁安排在城西五里外埋伏,准备在最恰当的时机突袭敌军大营,烧毁敌军粮草。作为一名擅守之将,曹仁深切的明白,城是守不住的,除非攻城的一方自己退出。那么要想让敌军退兵,最好的方法便是断其粮草。
牛金的勇猛曹仁是知道的,但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牛金带出去的一千劲卒已经所剩无几,张的大戟士果然名不虚传!看着城下奋勇厮杀的张,曹仁便忍不住骂娘,若非当年吕霖快了一步,如今张应该为我家主公效力才是!
城下守军已经不能力敌,正在准备突围撤离,但张并没有留活口的打算,反而令大戟士追击包围牛金,并下令攻城兵开始攻城。曹仁举目眺望,隐隐看到十里外张的大营,暗自想着:曼成此刻该是已经攻入张营寨了吧?
曹仁收回目光,派出两千精兵接应牛金,能不能适时地拖住张半个时辰?
……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但年关将近,魏郡还没有下一场雪,虽然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却缺少诗一样的画面。幸好身旁有佳人相伴,否则吕霖来这里几天,还真有些不习惯。此次跟随吕霖北上的是甄宓,若非环儿怀上身孕行走不便,甄宓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从吕霖这般胡闹,但考虑到军营之中夫君无人照料,甄宓才同意吕霖的要求换上男装。为了掩人耳目,甄宓同吕霖一同穿上盔甲,食宿同行。
十里外厮杀声震天,此刻能在营帐内闲暇的也只有吕霖一人,甄宓没有闲着,一直照顾着锅里熬着的姜汤,不时扭头看看悉心看书的吕霖,终于开口道:“邺城得失,夫君好似完全不关心?”
“关心!又何必表现在脸上?”吕霖放下书简,抬头微笑道:“就像我疼爱夫人,也不能一直搂在怀里吧?”
“呸,光天化日,说这等话真不知羞!”甄宓俏脸微微红晕,也不知道是因为离火太近,还是由于吕霖情话露骨。“夫君要不去躺一会儿,昨夜与张将军议事到深夜,今日又起来这么早,不若稍微歇息片刻,待张将军归来,妾身唤你起来便是。”
“将士们在外面厮杀,我哪里睡得着?”吕霖大言不惭地摇摇头,随即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且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哪敢片刻不留意?我估摸着,曹仁不会让我闲着的!”
“夫君与曹仁不过一面之缘,却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曹仁乃曹操手下第一名将,自然不凡!”吕霖放下书简起身,一边整理着盔甲,一边走向立在墙角的方天画戟,玩味儿道:“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什么来了?”甄宓疑惑地抬起头,见吕霖拿起方天画戟,配上金袍银甲,宛若战神。“夫君是要亲自带兵攻城?张将军刚刚进兵不久,夫君若立即出现,恐怕有些不妥?”
“报!”甄宓刚说完,营帐帘布被拉开,太史享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虽然有些急迫却并不紧张,拱手叩拜道:“唐王神机妙算,曹仁果然派兵劫营!”
“一切准备妥当?”
“一切准备妥当,只能敌军入瓮!”
“好!元复,随我迎敌!”
“诺!”太史享欣喜若狂,人生第一次正式上战场,难免紧张刺激,遂摩拳擦掌走出大营。
“夫人歇息片刻,别劳累了!”吕霖亲切的搂着甄宓,低头在美人俏脸上吻了一下,转身拿起方天画戟大步离开,走到门口扭头正色道:“暖好床等为夫回来!”
“滚!”甄宓随手将手中木勺扔出去,正好砸在吕霖扯出来的挡箭牌金甲头上“咣当!”甄宓也不再羞恼,轻声道:“夫君一切小心…”
金乙三人同情地看着遭受无妄之灾非常委屈的金甲,正要跟着吕霖走向营寨大门,却听到吕霖转身道:“你四人守在帐外,不准任何人进入营帐!”
“我们?”我们不随你一起出战么?四人纠结了半天,待吕霖走远才反应过来,夫人的安危才最为重要,只能叹息拱手道:“诺!”
……
营寨大门口,两百守卒拿着兵器如临大敌手在门口,令人意外的是敌军并未冲进来,曹军突袭还没入营便戛然而止了?这太不符合剧情!
“怎么回事儿?”
“唐王!”太史享拱手回礼,回答道:“不知为何,敌军冲杀到大营门口,竟然突然止步没有冲进来,我们的部署都没用上!”
“怎会如此?”吕霖暗自思索,对方如果有细作混入,断然不会派出这支骑兵!然对方到了大营门口却没有进来,难道是看破了…对了!我营寨见到对方奇袭竟然没有丝毫慌乱,故而生疑!原来如此,看来对面将领是个奇人!不凡!
“来者何人?”吕霖手持方天画戟,走到大营门口,左右分开一条道路。吕霖看着对面马上年轻将领,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我大营喝一杯酒再走?堵在门口是何道理?”
“吾乃李典是也!”对面青年将领长相儒雅,声音却非常洪亮。眼见对方年轻将军手持方天画戟,令左右有些望而生畏:“尔手持方天画戟,莫非是吕布转世,来吓唬我等的?”
“原来是李曼成啊!”李典可是曹操麾下名将,今日见识了李典的勇略,吕霖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微笑道:“曼成来此,可是要率众归降本王?”
“你是…你是吕霖…”
“大胆!”太史享立即站出来,怒喝一声:“唐王殿下的名讳,也是你敢叫的?匹夫,还不快快前来受死,莫非要做缩头乌龟!”
“哼,我岂会因你三言两语而失去理智?”李典虽然年轻,但却有儒将之风,自然不同等闲之辈。看到数十丈之外的吕霖,李典越发冷静,并未因为吕霖的威名而乱了阵脚。张麾下三万将士都在邺城之外,此刻营寨中将士必然不过数百人,即便对方早有准备,也不可能拦得住我军八百骑!若正面强攻,恐怕折损严重,若不攻入营寨,岂不是错过了活捉吕霖的机会?李典举目眺望,看着满脸笑容地吕霖,犹豫再三终究抬手下令:“撤!”
“撤!撤!”副将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执行军令,传令所有骑兵后撤!走出十里外,副将才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方才敌军营寨不过数百人,将军却畏惧吕霖之名,错失良机,兄弟们此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哈哈!”李典哈哈大笑,随即下令全军停止,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才开口道:“你只见我退兵,却不知何为以退为进!适才吕霖早有防备,我军突袭定然无效,反倒被吕霖算计。此时吕霖见我们撤兵,必然会掉以轻心,我军若再次突袭,定然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将军所言极是,是末将愚钝!”副将心悦诚服,随即请缨道:“末将愿带兵突袭吕霖,请将军恩准!”
“好,既然你有此心,那便由你带兵至吕霖营寨东侧突袭入东门,烧毁粮草辎重,本将带兵佯攻正门。”
“将军这是何故,为何兵分两路?”
“适才我观敌军营寨,西侧有一山丘,可俯视全营,故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见到,唯有东侧被树荫遮挡一部分,故而突袭东侧,定然急攻可下!为防万一,本将再带兵佯攻正门,吸引吕霖注意,汝定能顺利攻入营寨。另外…”
“将军果然智勇双全,末将绝不辜负将军期望!”副将抱拳行礼,随即调转马头带着五百骑往回冲,朗声喝道:“兄弟们,随我杀回去!”
“剩下的兄弟们,随本将杀回去!”李典带着近二百骑返回,跟着前军的身后,再次冲向吕霖营寨。
……
要从东侧突袭需要兜一个大圈,故而李典的兵马先到达营寨。待李典领着身后二百骑出现在营寨大门口,李典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吕霖会掉以轻心,没想到此刻门口竟然有一百多名金甲护卫严阵以待。吕霖果然厉害,竟然能想到我军会折返回击,竟然在此严阵以待。索幸李典兵分两路,致使吕霖顾此失彼,否则还真是白费功夫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拖住吕霖,给那五百骑赢得时间。
李典暗自祈祷,牛将军啊,你可莫令本将失望!
李典驻马停在营寨,既不攻入也没有撤兵的打算,就一直盯着吕霖,虽然目光没有吃人般凶狠,却也是非常戒备。
“李典将军去而复返,可是留下了什么东西要回来取?”
“吕将军果然才智过人,本将确实丢了些东西!”
“将军莫非是把对曹操的忠心丢了吧?”吕霖哈哈大笑,询问道:“本王正好捡到此物,不知将军是否要拿回去?”
“哼!本将并非丢了忠心,而是对曹仁将军承诺的敌军首级落在这里,本将这才回来采摘!”
“既然李将军对我军将士首级喜爱的很,将军请自己进来拿!”
“哼,本将自然不会中你的圈套,久闻将军武艺高强,可敢出营赐教?”
然那位姓牛的将军如何能听得见李典心中的话,此时他刚刚抵达营寨东门外,五百骑被一千守军拦在营外百步之外。按理说五百骑兵是不会畏惧一百守卒的,但眼前这一千守军人人手持弓弩,只要牛金下令向前冲,便会有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飞过来。
这五百骑是邺城的希望,倘若在此伤亡惨重,如何能够再在此战立功?但若不攻下吕霖营寨,那么邺城也守不住了!虽然没有听到李典的心声,但是用屁股想也明白,他身后这五百骑便是李典最后的希望,然而这最后的希望也被吕霖扼杀,牛金实在难以接受!
“将军,该如何是好?”面对黑压压地箭矢,身后护军有些动摇,低声问道:“我们…是冲…还是撤?”
“绝不能撤!”牛金本想说冲的,但眼下明摆着向前冲就是送死,这种无谓的牺牲是每个将领不愿意看到的。若能将敌军引出来,说不定可以…
“将士们,严阵以待,敌军若不突袭,我们便坚守阵地!”太史享明显知道牛金的意图,大喝一声:“对面的杂碎,你们冲过来啊!”
“妈的!”牛金身后的将士们哪里忍得住,主动请命道:“将军,咱们冲吧!”
“将军,末将愿意拼上性命,也要毁了敌军营寨!”
“冲!”面对守军的谩骂,已经身后兄弟们群情激奋,牛金终于忍无可忍,带头充上前,一边喝道:“杀啊!诛杀吕霖!”
“放箭!列阵!”
……
一刻钟之后,在付出两百多具尸体和近二百战马的代价之下,牛金带着两百多骑冲入营寨!然而在牛金正准备烧毁粮草时,又出现五百弩兵拦住去路,并且不知哪来的三百骑挡在门口。滚蛋!吕霖何不早早将这三百骑拉出来,如今这态势,不是要瓮中捉鳖么!
“撤!快杀出去!”在此危险之际,牛金肾上腺素飙升,带着两百多残骑杀出大营,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然而在另一边,在与手持方天画戟的吕霖一战之后,身上留下两道血痕地李典也被护卫舍命相救,一路远盾!然而吕霖哪里肯放过他,率领一百二十八金蛇卫紧追不舍,终于在五里外李典与牛金汇合之时追赶上他们。
李典、牛金身上皆挂着伤痕,但面对从身后赶来的吕霖,二人却同时露出笑容。牛金不由敬佩道:“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吕霖确实在东门外布防,末将佯攻便轻松入营,然后敌军杀出三百骑,末将便突围出来,敌军果然不追!只是末将不解,吕霖为何会追赶将军?”
“牛将军试想,邺城乃坚城,张虽然河北名将,也必然久攻不下,若吕霖不乘势俘虏我二人,如何要挟曹仁将军,以动摇军心?”
“原来如此!”牛金恍然大悟,扭头看着迎面而来的吕霖与三百多骑,咧嘴笑道:“吕霖既然中计,末将绝不让他活着离开!”
“小儿如此猖狂!”吕霖不屑一顾,赞许有加地看着李典,微笑道:“将军实在不凡,不如投效本王,本王必定重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