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大人…这…”吕常牙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明白吕霖究竟何意,瞬息之间脊背已经被汗水打湿,斟酌片刻,吕常开口道:“金蛇卫乃卫尉大人亲卫,末将不敢擅权。”
“哪里的话?”吕霖爽朗一笑,见吕常还要说话,率先朗声道:“吕常将军恪尽职守,又与本将投缘,本将自然十分放心,岂有擅权之说?宫门守备乃重中之重,吕常校尉身居要职,还望尽心尽力才是!否则若因歹人胡作非为,肯定会冒犯天子,亦耽搁吕校尉的前途!”
“大人所言极是,末将自当尽心尽力!”吕常打心眼里对吕霖充满感激,然他的妻儿皆被卫将军控制,哪怕他再痛恨魏续,如今也不敢悖逆魏续的意思。
吕霖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吕常,低声道:“本将闻你妻儿前些日子回乡探亲了,昨日金蛇卫出城巡防,遇到你夫人回京,顺路将令夫人护送回来,校尉今日执勤后,回家见到夫人,代本将向你夫人问好,令你家孩儿生的虎头虎脑,好好培养一番。将来也是做定将军的料!”
“谢卫尉大人!”吕常哪里还不明白吕霖的意思,万分激动地跪下再拜,叩谢道:“末将定不负将军期望!”
“仲达、德祖,甲乙丙丁随吾入宫觐见!”吕霖安然受吕常一拜,也没有搀扶,只是将缰绳扔给吕常,转身走进宫门,杨修、司马懿紧随其后。
……
宣德殿内已经摆上酒宴。
从下午到晚上,献帝与在座众臣滴水未进,此刻一切尘埃落定,献帝便吩咐御膳房设宴,也算是提前为众人庆功。原本献帝还有些许担心,但是方才收到侯恺、赵庶二将突袭孟津成功的消息之后,又收到裴元绍于城西五里外驻营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喜讯让献帝得出一个结论,这次要赢了!
虽然还没有赢得最后的胜利,但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吕布殒命,陈宫、郭嘉都不在京都,贾诩下狱,吕霖家里又发生变故,哪怕吕霖内心再强大,恐怕此刻也没有太多心思,那么今夜的行动,还会有什么意外?
这场胜利,期待了好久,来之不易!
献帝端起酒爵,正要一饮而尽,却见殿外跑进来一名小黄门,虽然步伐急促,却并无紧张之『色』。献帝放下酒爵,只听到黄门禀报,“启奏陛下,卫尉吕霖在殿外求见。”
“他怎么来了?”众人皆十分疑『惑』,此刻吕霖不应该在家里抱着妻子痛哭么?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献帝不过瞬息诧异便回过神,低声道:“他可带了兵卒?”
“回禀陛下,吕霖带着一百二十八金蛇卫,不过被城门校尉吕常拦在宫门外,只带着尚书台杨修、司马懿和四名金蛇卫入宫。”小黄门也算是献帝亲信,对献帝的心思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故而措辞让献帝很舒服。见献帝脸上恢复平静之『色』,小黄门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召见?”
“宣!”既然吕霖都来了,想必他肯定察觉了什么,但是如今为时已晚,献帝还有什么可怕的?
“诺!”小黄门恭身行礼,缓缓退到殿外,朗声道:“宣卫尉吕霖等人,入殿觐见!”
……
殿内众人皆放下手中杯筷,齐齐扭头看着屏风,随着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看到六七个人绕过柱子走进大殿。走在最前方之人身高八尺有余,穿红袍银甲,左手扶腰间长刀,再配上英武不凡的相貌,委实称得上玉树临风少年英雄!被四名金甲蛇卫和司马懿、杨修众星拱月的簇拥入殿之人,正是吕霖!
吕霖一行人径直向前走,始终目不斜视,在献帝十步之外止步,叩拜:“羽林中郎将吕霖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司徒纂司马懿、司空纂杨修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从听到吕霖入宫的献帝时,献帝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献帝按捺着狐疑,微笑道:“闻今日卿有喜事,吕卿不在府中陪伴妻儿,却来宫中看望朕,委实让朕感动!莫非吕卿得知朕设宴宣德殿,特来讨一爵美酒?”
“臣何其幸也,连拙荆临盆都被陛下挂怀,臣替妻儿拜谢陛下!”吕霖恭身再拜,再起身道:“臣今夜叨扰陛下,是有大事禀报,还望陛下恕臣冒失之罪。”
“吕卿何出此言?卿此时来见朕,必然是有要事呈奏。”献帝微微皱眉,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微笑道:“在座皆朕之肱骨,卿尽管道来!”
献帝的话立即引得众人坐直身子,王楷、许祀之徒对视一眼,皆闪过一丝狠厉,魏续也下意识握住腰间短剑,蓄势待发。
“禀…陛下!”吕霖再次叩拜,面『色』凝重道:“唐王带伤出征,抵御曹贼,虽然大败曹『操』,却为曹仁、曹洪、许褚三将所伤,虽有军医治疗,却『药』石无效,于前日…前日…重伤而亡了!”
“什么…大将军竟然…”切切实实听到吕布的死讯,献帝的心里笑出一朵花儿,却满脸悲愤道:“曹『操』贼子,竟然损我大汉栋梁!传朕旨意,以王侯之礼厚葬大将军!”
“谢陛下!”吕霖擦干脸上的泪水,哽咽道:“臣冒死面圣,便是向陛下请缨,请陛下允许臣带兵十万进兵曹贼,为大将军报仇!”
“卫尉大人报仇心切吾等能理解,然军乃国之公器,卫尉大人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公器私用?”王楷率先站起来反对,脸上却挂着虚伪的同情道:“卫尉大人的心情,陛下能够理解,但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出征,大人切莫因为私情,令陛下为难。”
“宗正大人之言大谬!”杨修也不甘示弱,转身看着王楷,不屑道:“卫尉大人不仅唯独报仇,也是为国除贼!大人莫忘了,大将军不仅是卫尉大人之父,亦是陛下册封的唐王!曹『操』连唐王都敢杀,他的眼里难道还有陛下?”
“曹『操』藐视陛下,此仇不共戴天,臣以为当讨曹『操』!”魏续忽然开口,起身慷慨道:“然如今粮草不足,依臣拙见,不如秋收之后再出兵,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善!此事就依卫将军之见!”
“既然诸公聚集于此,臣正好借此机会,有要事上奏陛下!”
“太尉公有何事,尽管道来!”
“启奏陛下,大将军殁后,朝中军务还需有人主持,老臣以为,卫将军功勋卓着,可迁为骠骑大将军,秋收之后,亦当由骠骑大将军领百万大军进兵曹『操』,为大将军报仇!”赵温难得表现的如此慷慨大方,目光平淡道:“另卫尉大年轻有为,可拔为左将军,继承温侯两千五百户食邑…”
“太尉公之言,大谬!”又是大谬!赵温话还没说完,杨修便极不客气的『插』过话,冷笑道:“卫尉大人乃唐王世子,依照汉律,王位当世袭,微臣以为,卫尉大人当承袭王爵,方能使万民安心!且卫尉大人曾数功于社稷而不居功,陛下当陈其功绩,下旨许卫尉大人承袭王位,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
众人心中都炸开了锅,原以为吕布死后吕霖会收敛起来,没想到吕霖贪心更甚!献帝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道“吕兴泽啊,你终于按捺不住了,若非如今京都形式已经被朕掌控,朕真的要思量退步了!”
“大胆吕霖,你父乃大汉忠臣,陛下感念其功绩加封异姓王已属特例,你怎敢纵容家臣,你如此行径,岂非为你父抹黑?”话虽然出自杨修之口,但必然是吕霖授意,赵温指着吕霖破口大骂:“你若不悬崖勒马,若陛下怪罪下来,定会牵连你父一世英明?”
“一世英明?哈哈…哈哈…”吕霖不禁哈哈大笑,笑声越来越嘲讽,目光却移向献帝,冷笑道:“敢问陛下,您是何时把家父当做忠良之臣的?”
“大将军为我大汉鞠躬尽瘁,自然是忠良之臣,吕卿有何疑问?”
“敢问陛下,既然您口口声声说视我父子为肱骨臂膀,为何屡次三番授意不轨之徒谋杀我父,且勾结『奸』佞毒杀忠良,今日在我父尸骨未寒之时,陛下又挑唆悖『乱』之徒谋害于我。陛下如此行径,是对待忠良的态度么?若大汉子民得知陛下的行径,恐怕会对陛下失望吧?”
“吕霖…你…”你怎会知道这些?献帝心里咯噔一声,将万分惊恐压抑在心里。
“陛下息怒!吕霖,你切莫胡言,陛下待你父子,可谓十分恩宠,你岂能妄议陛下?”魏续终于开口,脸上挂着僵硬的肃穆,沉声道:“你可知诽谤圣上乃是大罪?陛下乃宽厚之人,你还不速向陛下请罪,老臣从旁求情,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那就多谢魏续将军了!魏续…”吕霖嘴角上扬斜视魏续,玩味道:“我该称呼你舅父吧?侄儿一直心中疑『惑』,我父生前待你不薄,我平日也对你尊敬有加,然你为何收人挑唆与我父子为敌,甚至做出弑主之事?”
“待我不薄?是么?我虽出自大将军旧部,又与你父子是亲戚,但我是汉臣,并非你父子的爪牙!”魏续掷地有声的鬼话,说的滔滔不绝,随即冷笑道:“你说我弑主,不是向你父吕布学习的么?”
“喝…我父为大汉江山南征北战,你却为一己之私胡作非为,也配笑话我父王?”吕霖懒得理他,而是环视在座群臣一眼,最后盯着献帝,感慨道:“陛下啊,我真不知何人给了你莫大的勇气,让你下定决心对我父子展开行动!我只想问陛下,为了杀我父亲一人,陛下将祖宗呃立业当做筹码,与西羌、鲜卑等蛮族互相协议,还与曹贼暗通款曲,陛下,您值得么?”
“既然你全都知道,那么朕也不必与你虚与委蛇了!”献帝举起酒爵一饮而尽,酣畅淋漓,笑道:“你问朕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不是废话么?为了除掉你们父子,有何不值得之事?你可知朕多恨你父子?自从当年吕布杀了朕的董妃那日,朕就告诉自己,定要将你父子的命!是,朕确实谋划多年,为此不惜与曹『操』议和,不惜割地给蛮族,但那又如何?只要朕除掉你父子,待朕掌控朝局之后,难道收不回割地?难道灭不了曹『操』?”
“朕是大汉天子,大汉的江山,没有你们父子,朕也一样可以统一!”
“是么?”吕霖笑容更甚,终于在人群中看到想找的人,淡淡道:“原来是阎象先生给了陛下这么大自信,但是陛下,若臣没有记错,阎象应当是袁术的谋士吧?”
“阎先生已经为朕所用,吕霖你挑拨离间又有何用?”
“挑拨离间?”吕霖扭头多看了阎象一眼,微微摇头道:“陛下您也太自信了,阎象先生眼睛里复仇的火焰都还燃烧的那么旺盛,哪里像是为陛下尽心尽力之人?”
“吕霖小儿何必多言,我助陛下除你父子,既为了给旧主复仇,也为了陛下知遇之恩。况且动机并不重要,只要除掉你们父子,在座诸公皆大欢喜!”
“哈哈,阎先生所言极是!”魏续适时的点点头,笑容更加明朗,既然吕霖今日出不了这大殿,魏续也没有什么顾忌,微笑道:“我等筹划多日,本打算趁今夜你疏忽大意之时起事,然后再趁吕布班师回朝路上截杀吕布,没想到吕布死在濮阳你主动送上门来与吾等争辩,如此一来,反倒省的本将军麻烦!不过吕霖你放心,本将军会求陛下留你全尸与你父亲团聚,稍后再送你妻儿一家团聚。”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魏将军了!”吕霖目光变得凌冽,沉声道:“只是我不知道,将军与陛下一样盲目的信心,到底是谁给你的?尔等真以为,就凭你们区区一帮腐儒,一群匹夫就能成事?”
“你……”
“事到如今,吕霖你还要趁口舌之辩,朕倒是很有兴趣,你莫非能凭一己之力翻天不成?”献帝紧紧握住酒杯,如同狠狠捏着吕霖的心脏一般,脸上的微笑却没有丝毫变化。
“陛下谬赞了,臣不过凡人而已,没有翻天覆地之能,不过…”吕霖上前两步,微笑道:“不过臣断不会被一帮乌合之众所伤,否则传出去,臣的脸面都丢光了!”
“吕霖!”魏续目光阴沉,腰间长剑微微出鞘,呵斥道:“你休得猖狂,如今京都内外已尽在我掌握之中,你来皇宫如同自投罗网,此时不想着如何护住『性』命,反而依旧狂妄自大,你真以为陛下不敢杀你?”